星光浅浅,密林枯枝被勾勒出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如同浑浊污水中的已死的黑草。
寒鸦鸣啼,分外瘆人。
不时掠过的风,穿过枯林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若有似无,反而衬得山林更加幽静几分。
七百多名战士敛息屏气,藏身于这片黑暗与寂静之中,唯有张进的面前,亮起些许微光,在偌大的林子里就如萤火虫一般微弱。
“七个暗仓,种子会藏在哪个暗仓里呢?暗仓外护卫的人马都是相同的,完全没有厚此薄彼之分,如今只能以地势条件作为突破口。”
周毅为他点了火折子,他则小心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舆图。
周毅告诉他:“这几处暗仓都设立在天然的洞穴中,种子怕潮,所以肯定堆放在地势较高且干燥的洞穴里,否则种子就坏了。”
“另外,这座山脉还分为向阳与背阴处,民间储存种子,都要向着太阳的,如此一来,可以排除这两个,还有五个。”
张进揉了揉眉心:“这些洞穴,并不是每个的空间都一样大,有的堆的多,有的堆得少,就算排除了两个,我们也没办法判断种子在哪一个里面。”
“加上他们这般小心谨慎,这五个洞穴中,也许不是每个里面都有东西,有的可能只是障眼法,实则里面什么都没有。”
周毅很是赞同:“这些洞穴附近,都有约莫一百五十人左右看守,但是却不见任何营地,他们平日都住哪里呢?”
张进回答:“这些人平日应该不会露面,否则他们这么守着,未免太过明显,应当是在今晚才露面的。”
“但是仓库那么重要,他们不可能离得太远,既然附近都没有他们的营地,我怀疑他们平日就住在山洞里。”
“在东西没有被运走前,他们会住在山洞中看守东西,等到东西要运走时,他们就是能保证东西很快就能搬运出去的人手。”
周毅指着其中两个山洞:“我们的探子来报,这两个山洞面前的路像是时常被踩踏,他们会不会住在这两个山洞里?”
张进颔首:“很有可能,你说的这两处山洞其中一个是我们刚刚排除的,那么现在基本可以排除三个山洞。”
周毅又说:“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主要集中在这两个山洞附近,可突然这些人又均数分开,守在不同的山洞面前……”
张进叹息:“我也觉得东西就在这两个山洞里,但是,不排除一种非常难办的情况。”
周毅问:“张副将,您指的是哪种?”
张进说:“那就是,侵吞的军粮也还没有被运走,这些符合条件的山洞中,每个山洞既有种子,又有粮食。”
周毅面露忧色:“要是那样的话,就糟糕了,我们可以把人手分成几队,分别前往不同的山洞去。”
“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到种子并装好,那么等到附近的驻军过来支援,我们少不了一场硬仗要打。”
“这还不是最糟的,几个山洞分布于整座大山上,最近的距离都有两三里,要是其中一支队伍出问题,我们也没办法互相支援啊!”
张进揉揉眉心:“要是白姑娘在就好了,她一定能迅速做出判断,现在已经将近四更天,时间不多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毅给他出主意:“张副将,江公子距离我们不到一刻钟的路程,或许可以等江公子过来,问问他的意见。”
张进当机立断:“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等,你带着弟兄们继续在这等着,我去迎他,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
……
另一方面。
白明微已经把一千名追兵引出十几里地。
这时,她来到一处吊桥面前。
吊桥连接着两面悬崖,长约数十丈,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千仞沉渊,遥遥不可见底,而最幽深之处,传来河水拍击悬崖的响声。
这是码头上游的一处河段,四方汇聚而来的水在经过这段峡谷后,水势便由湍急变得平缓。
也正是如此,下方才能建成一个小小的码头,然而码头虽小,却是北方水路转陆路的重要站点。
在码头没有建成的时候,这附近通行主要依靠陆路,以至于便是这种高耸的悬崖,也有人为了省一段路程而建了这座吊桥。
若是吊桥被毁,想要从对面绕回来,至少需要五个时辰。
白明微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把追兵引到此处。
因为不是每名追兵都有马骑,这也给足白明微充足的准备时间。
她先带着焦校尉走到对面,将马绑在树干上后,又扛着一大圈绳子回来,把绳子绑在一棵大树上,接着她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又走到对面。
如此,一条绳子也将两座悬崖连接起来。
这绳子是她先前使用的那条,放火烧船后,她又去取了回来,才去劫焦校尉。
做完这一切,白明微走到焦校尉身边,在焦校尉惊恐的目光中,她毫不留地挑断焦校尉的手筋与脚筋,便是连舌\/头,也被她割下一截。
焦校尉痛得不停翻滚,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撕心裂肺的痛,难以承受的疼,在焦校尉的举止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明微看向焦校尉,眼底的寒光也隐在黑袍之下:“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身为一名战士,却从同袍身上割肉增你的肥,简直罪无可赦!”
“今夜我不杀你,但我也不让你能做人!你这颗心,配不上你身为男儿的躯体,往后余生,你就躺在床上忏悔你的罪过吧!”
虽然这剑也不是她惯常使用的剑,直到此时此刻,她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能泄露她身份的破绽。
但她还是很警惕的,废去焦校尉四肢,夺走他说话写字的能力。
除了为弟兄们出口气外,也算是断了焦校尉告诉别人任何有关她事情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白明微解开缰绳,把血肉模糊的焦校尉拎起来,横搭在马背上,她也随后上马。
就在这时,几声骏马的嘶鸣响起。
白明微立即做出逃窜的动作,但她的马行得并不快,看起来像是马儿受伤了,根本就逃不了的样子。
然而还没有走出多少距离,她立即下马,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臀上。
马儿驮着生不如死的焦校尉继续驰骋,而她则迅速折返回来,在追兵过桥时找到了她适才布置的绳子。
吊桥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追兵的注意力都在过桥之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伏于草丛的她。
她把绳子绑在腰上,借着黑暗趁乱悄悄摸入吊桥下方,像蝙蝠一样挂在吊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