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正,众人都没合眼多久,便又聚到了白璟这里。
终是放心不下,这种情况谁能睡着?
也正在这时,大夫匆匆赶来。
他看过之后,只说白璟急火攻心,加上\/身体太弱便昏倒了。
好在白璟年轻,所以没有生命之忧,但得好生将养。
崔氏松了口气,而白璟在大夫走后不久,便幽幽醒了过来。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几位伯父,我的父亲兄弟,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明微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白明微在,没有人会抢着答话,哪怕是身为妻子的崔氏。
可正当白明微刚要开口解释时,霍世勋的人却匆匆来了:“白姑娘,霍将军有请,事出紧急。”
白明微给了众人一个眼神,随即跟着来人离开。
不是沉浸在悲伤之中,就能抛开所有责任不管
此时此刻,她还是白家军的领头人。
白明微走后,白琇莹第一个开口:“五哥,现在的白家军,是长姐在率领。”
“长姐真的很厉害,她仅仅用两天时间,就收复了两座城池,虽然收复平城有霍家军帮忙,但毫无疑问,长姐是个当之无愧的女豪杰!”
她一下子就说了很多,只想转移五哥的注意力,令五哥不要一直纠结于父兄亲长的死因。
白璟竟也没急着追问,而是看向白琇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白琇莹目光坚定,灼灼如火:“这是我身为战士的证明,五哥,这件事我炫耀了好几遍,但我还是忍不住同你炫耀,我们父亲的仇,我亲手报了!”
“那是个副将,趾高气昂,根本看不起我这小小女子,可我还是杀了他,就用我这双手!”
白璟怔怔流泪,口中呢喃:“六妹,你才十三岁啊……”
多少心疼溢于言表。
白琇莹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白琇莹前十三年是白家娇宠的小姐,可往后的日子,我要以一个战士的身份活着!”
白璟呢喃:“我没用,没有明微英勇,没有你们坚强,更没有我的小六勇敢。”
说着,白璟失魂落魄地起身。
崔氏连忙扶他:“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璟喃喃自语:“我要去给亲人磕头尽孝。”
崔氏还想再劝,小传义摇摇头:“五婶婶,给五叔叔多穿点衣裳好不好?”
任氏连忙吩咐成碧:“去,命人往灵堂多添几盆炭火,我们陪五弟一起跪。”
成碧立即去办。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行人又来到灵堂之中。
此时,几盆炭火燃得正旺,令这冷寂的灵堂也添了一丝丝暖意。
白璟跪在棺木面前,久久不曾出声。
小传义也醒了,陪着他一同跪着。
……
与此同时。
霍世勋望着双目通红的白明微:“要不,休息一下再谈?”
白明微立即拱手:“多谢将军体恤,明微无碍。”
霍世勋若有所思。
白明微的一句无碍,却叫他手腕一抖,浸饱墨汁的笔尖吃不住力,那漆黑的墨汁便滴落在公文上,晕染一圈黑点。
他活到这个年岁,在大风大浪中沉浮半生,自以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但眼前的白明微,却是令他感觉变化最复杂的一个人。
第一次见面,这小小女子掷地有声,说要送他收复一城的机会。
他笑了,小小女子不自量力,荒唐至极。
第二次见面,这浑身浴血小女子已收复一城,在他面前意气风发地唤一声“霍将军”。
他疑惑,什么样的家教,才能使得一名女子杀人不眨眼,在这血雨腥风的沙场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干出\/火烧敌军尸体那种事。
接着,这小女子眼睛不眨便为他挡下一箭。
他不解,别人值得这小女子那么拼命么?
第三次见面,他用老将故意试探,却发现这小女子的心性,是比男儿有过之无不及的坚韧。
他惊诧,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后来,这女子为了训练手下将士,竟宁愿挨上几鞭子。
站在为将者的角度,他不由得点头,这才有大将风范,这才是大将该有的胸壑,尽管这小女子并无头衔。
再后来,平城连他都无能为力的粮食危机,竟给这小女子解决了,谁都想不到阴山藏着粮食。
这小女子一找,便找到了足够平城战后重建的粮食。
他不由得感叹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那白惟墉教的好孙女,当真没辱没了白家的家风。
直到此刻,他才对白明微生出敬佩。
阴山尸横遍野,这小女子敢带着一门妇孺就去给亲人拾骨,不仅找到了父兄,还以一人之力破获一座盐矿。
那黑漆漆的九具棺木,就算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人,也不由得心中凛然。
小院里传来的哭声,至今还能听到。
可这小女子,却能擦干眼泪,马上就投入到公务之中。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女子?
倒是叫他一个铁血汉子,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将军?”
白明微的声音,把霍世勋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轻轻咳了几声:“白姑娘,本将军也有女儿,只是那丫头柔柔弱弱,与白姑娘一比,唉……”
白明微眉头轻轻蹙起,不知霍将军何出此言,但她还是礼貌道谢:“明微多谢将军夸赞。”
或许是有了适才的心路历程,板正严肃的霍世勋,脸上难得浮现笑意:“谈正事之前,先说说你家人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可要本将军帮忙?”
白明微心下更是疑惑,不懂这霍将军怎么与从前判若两人,但她依旧收敛情绪,恭敬答道:“五哥尚存,七哥下落不明,其余亲长皆已入殓。”
“明微多谢将军好意,只是待明微收复余下三城,为父叔兄长扶灵归乡,任务才算完成。”
“所以一切诸事,未有需要将军帮忙的地方,明微再次谢过将军。”
霍世勋没有坚持,只是道:“凉城有白相的心腹,本将军已将这里的所有情况写在信中,命他们交给白相。”
白明微以为,谁都怕沾白家的腥味,却没想到霍世勋宁愿为白家冒这个险。
有霍世勋帮忙,祖父必定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接到消息。
这不仅能宽祖父的心,也能给祖父部署的时间。
白明微立即下跪:“多谢将军!”
这是个大恩情,但她也只能说一句“多谢。”
霍世勋看向椅子:“坐吧,些许小事不必在意,我们还有许多部署需要谈。”
白明微起身,却是没有急着坐下:“将军,明微不敢。”
若是让人看到霍将军对她另眼相待,只怕霍将军会受到他白家的牵连。
霍世勋又恢复严肃的神情,不冷不热地道:“让你坐你就坐,本将军若无半点倚仗,见都不会见你。”
白明微连忙行礼:“是,将军。”
见白明微坐下,霍世勋开门见山:“今日着急叫你来,本将军有两件事与你商量。”
“这两件事与你白家甚至是白家军息息相关,所以要问过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