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小年,峦毅终于托人带来消息,不日就要坐船回来了。
得到此事的穆敬荑,算算日子,忙提前与达源招呼一声,约定五日后去码头接峦毅。
凌霄苑温室建成后,还未等做什么宣传,很快就多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夫人小姐。甚至年岁大些的老夫人,也在拉拉杂杂一大堆孙女、媳妇的搀扶下,跑来看稀奇。
冬日里有花有草,有鱼有泉,的确少见,除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荥州,整个朝晖也寻不到第二个冬日里有花草的地界儿了,何况还有个造型别致的喷泉。
因此,凌霄苑的生意更好了,连寻个好日子再开酒楼的想法都破灭了,为了应付大批前来赏景的宾客,穆敬荑不得不决定提前开业。
于是,福泉镇多了家名为花苑的的酒楼,掌厨的便是穆家东邻,姚叔的大儿子姚顺和,相当于穆姚两家合作,六四分成。
姚大娘自告奋勇,做了酒楼掌柜,要伯是前面后面两头跑,做总指挥,一家人干劲儿十足。穆敬荑则怂恿着姚顺利,邀请学堂里的同窗到酒楼吃饭,请他们留下墨宝,以供来往客人品评欣赏。
对这种事情,姚顺利表示不感兴趣,只专心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姚伯疼惜儿子,崇尚读书人,便要委婉推辞掉。
姚大娘得知此事却不干了,将小儿子一阵数落:“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也得吃饭,也要花银子,别学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到最后却比谁花的都多。
又不是让你干旁的力气活儿,写几个字怎么了?还能顺道与哪些富家子弟拉拉关系,又不用你花银钱请,这么便宜的事上哪儿找去?”
姚顺利迫于娘亲的魔音穿耳,最终妥协。叫了十多个同窗好友,到花苑酒楼吃了顿饭,一番吟诗作对过后,留下了二十来首诗词。
穆敬荑欢喜的叫人拿去装裱,随后挂在了大堂里侧的墙面上。
夕瑶有些不解主子的做法,要说文采,这些人加在一块儿也不及她家小姐半分,可为何要大费尽周张请这些初学者来写?
于是,待得傍晚时分,穆敬荑得了闲,憋了小半日的夕瑶终于开了口:“小姐,你是没瞧见。那姚大娘因着儿子写诗的事,几乎见人就夸,若不是来往食客大多是咱们凌霄苑女客带来的,估计下次就无人来了。”
“嗐,人之常情,望子成龙,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如今顺利勤学刻苦,他们自豪些也可以理解。”穆敬荑轻笑,将手中的账册捋了捋,放到了一旁。
夕瑶撇撇嘴,咕哝道:“您那么好的文采都不屑于炫耀,他们几个三脚猫写了几首歪诗就骄傲成这样,挂在那墙上也不怕来往宾客笑话!”
穆敬荑不禁脸红,新想:我不过是借前人之物投机取巧罢了,真倘若真刀真枪的比试,未见得超过这几个小娃娃。
当然,这种话,她也就心里想想,是万不敢说出来的。
“夕瑶,如果此时有个绣艺大家的作品摆在你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儿,你敢绣一方帕子吗?”她不答反问。
夕瑶疑惑的摇摇头:“奴婢不敢,我肯定绣的不如人家,真若做了只会徒留笑话。”
穆敬荑眼眸晶亮,笑着看她。
夕瑶怔愣一瞬,猛然醒悟,嘴巴惊讶的大张起来,欢喜的晃了晃手指:”哦......原来如此,小姐这叫...这叫...抛砖引玉,对,就叫抛砖引玉!”
穆敬荑拍手:“你真聪明,一点就透!”她正了下神色,解释道:“咱们凌霄苑是接待女客的地方,以往只有福泉镇以及周边的一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过来,倒也没啥。
但现在有了温室,来人哪里的都有,范围逐渐广了。女眷们出远门,大多有丈夫子孙相陪,可这些人因是男子,皆进不了凌霄苑。
若长期在外面守着,或者镇里的其他地方闲逛,一则无趣,二则不方便,倒不如咱们自己的买卖将这些人吸引了去。这样既增加了食客,又能笼络住这些远客。”
夕瑶想了想,又道:“可是小姐,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并非各个都是好学之人,不学无术的也到有人在,他们不见得会对作诗感兴趣吧?”
穆敬荑赞许的笑了笑:“的确,人的性子不同,喜好自然也不同。
咱们不是还有个茶馆呢吗?这个我打算自己开,平日里写一些话本,请一两个口才好的,每日里讲上两个时辰,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也就差不多了。”
“茶馆儿?”夕瑶蹙眉:“可您有那么多话本可写吗?若是总听那几个,也无甚乐趣吧?”
穆敬荑心想,我前世看的四大名著就够讲上一气的,剩下的武侠类有金庸、古龙、梁羽生几位的大作,再之后那些民间神话故事,还有后来网络上颇为畅销的修仙类小说。
各个儿都是大部头,看得多了,复述下来,总还是可以的。
“无妨,我的话本多着呢,不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能讲上不少年头了。”其实还有一项她没说,就像前世的杂志编辑部,等茶馆的名头一打响,招揽些会写话本的穷书生还不容易?
几日后,算着峦毅的船即将靠岸,穆敬荑起了个大早,叫上夕瑶和达源,乘着马车赶去曲江码头。
因来得早,江边雾气昭昭,肉眼可见江面上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令人不禁感叹,这天气的确是寒凉了。
穆敬荑裹了裹披在背上的艳红斗篷,又瞄了眼夕瑶脖颈处的银灰色狐狸毛,嘟囔道:“我还是觉得素净些的好看,你非要我穿的如此扎眼,难免令人误会。”
夕瑶抿唇轻笑,将怀里抱着的玄色披风拢了拢:“天寒了,这四周无甚颜色,小姐穿的显眼儿些,峦毅回来也好认。奴婢的身份不适合穿红色,也只能委屈小姐你了!”
穆敬荑嘟了嘴:“哪里有什么不适合,你对我好,我知晓就行了,理旁人作甚,穿件衣服而已,有什么不可的?又不是天王老子!”
“嘘,小姐莫要胡说,奴婢知道您不计较这些,可规矩就是规矩,在外还是要遵守的。”夕瑶慌忙拦住。
突然身后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穆敬荑下意识回眸,就见刘璃一身暗红色衣衫,牵着马徐徐走来。
“刘公子......”穆敬荑迟疑的蹲身一礼。
刘璃仿佛刚见到她一般,点点头,匆忙抱了下拳:“穆掌柜好!”
两人打过招呼,尴尬的噤了声。
穆敬荑是想起之前被耍就来气,但顾及着之前刘家对自己的关照,又不好怨怼,矛盾纠结令她反应慢了些。
刘璃则似乎有些心事,眼睛望着江边,脚下步子却迟迟不肯挪动,引得一旁的枣红马又打了个响鼻,伸过马头碰了碰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