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人

待梦逸风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守阳集中也升起一片薄薄的白雾,在清晨日光的照耀下,高悬在树枝上的水珠偶尔发出七彩之光,宛如置身仙境一般。树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缓缓滚动过树叶,低垂在树叶边缘,一阵微风吹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跌落在地上。

雨过天晴后的凉意把梦逸风从睡梦中唤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双臂支撑起身子,只感觉还是有些头晕。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从地上蹦了起来,飞快的冲到自家的小院,大声呼喊着

“爹.....娘.......”

却是无人应答,梦逸风茫然的看着四周,往日这个时间,守阳集内的居民大都已经起床了,眼下却四野无人。平日里最爱与自己玩闹的冯保就住隔壁,若是往日自己这般大喊大叫,冯保早就出来打趣自己了,可是今日却静悄悄的,连人影也见不到一个。

似乎是自己还在一场恶梦中没有醒来。

但眼角余光看见静静躺在自家小院一角的黑色兜帽,无比真实的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爹娘不见了,守阳集的人也不见,这个小集镇一夜之间,只剩他一人。那兜帽是那么黑,兜帽的开口正对着他,像是一张笑着的大嘴,正嘲笑着他。

他愣在原地,怔怔的想了一下会,一股悲伤之感顿时涌上心头,泪水布满了双眼。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用力的呼了几口气,随后站直身子,失魂落魄的向前走着,打算推开院门走到集镇中。

“他们都死了,你想去哪?”

一道沉稳男声自梦逸风身后传来,他正推着院门的手僵在半空中,顺着声音方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道人打扮,身穿青白衣袍的年轻人正平静的看着自己。道人左手持一把白玉小剑,右手拿着方才在院子角落的黑色兜帽,开口说道

“我是道门青溪峰的巡山弟子,昨夜巡至外山见此处有邪魔施展邪法,可是晚来一步,整个集镇中人都......”

年轻人见梦逸风身体微微颤抖着,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那邪魔法力高强,我一时不察,让他给逃了,昨日与那邪魔对敌的二位前辈是你爹娘,实在是风采卓然......”

听那年轻人说到自己爹娘,梦逸风眼中闪过一道神采,他盯着年轻人的眼睛,急切问道:“他们人呢?”

年轻人脸上流露出一缕愧疚之色,放轻声音说道:“二位前辈被那邪魔的黑雾裹挟而去,小道本领不济,未能救下二位前辈。”

梦逸风听到年轻人说自己的父母都被梦行云带走,随即露出黯然神色,不等那年轻人开口,便无力的问着:“集镇中的......大家,真的都......死了吗?”

那年轻人虽不忍再打击梦逸风,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邪魔施展的邪法歹毒异常,那黑气可腐蚀魂魄,你等普通人未曾修行,不知防护之法,昨日那黑气布满整个集镇,因此......此事我已上禀宗门,定会为你等做主......”

年轻人话音刚落,便看见梦逸风仰头望着天空,双眼紧闭,泪水从两侧滑落,双手微颤,嘴中小声呜咽着

"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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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害了大家......是我......要是我......不去那破庙......我要不说.....我姓梦......大家......就不会死了......对不起!"

年轻人听梦逸风的话语,才觉得那邪魔布阵杀人之事,不似随意而为。本以为那夫妻二人是隐居于此的寻常散修,碰巧撞见那邪魔施法作恶,才缠斗在一起。如今看来就是为那夫妻二人而来,或说......是为了他而来?

想到此处,年轻人扫了一眼身前更咽不已的梦逸风,正想问他与那邪魔有何关系,却见那梦逸风突然脚下一软,又倒在地下。年轻人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上前扶起梦逸风,扔掉拿在右手里的兜帽,单手捏一法诀,抵住梦逸风的额头。

只见那年轻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不多时,年轻人松开捏诀的右手,小声嘀咕道

“好厉害的手段,那屋中布着五方雷法,这小子还是中招了,中州百余年没出现过如此厉害的邪道了,那人到底从何而来......”

“唉!罢了,昨夜那般情景你也未死便是你命数未尽,你我相遇便是有缘,我带你回山,事后如何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年轻人低头看着突然昏了过去,面露痛苦之色的梦逸风,叹了口气,弯腰抱起躺在地上的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太阳升得更高了些,阳光自守阳峰上倾泻而下,笼罩着整个守阳集,集中的雾气却愈发浓密,除了刚才那年轻人离开时带动了一团薄雾,这里的白雾似乎在宣告着这里已经没有了活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梦逸风豁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随后捂着脸大口喘着气。方才昏睡之中,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宛如身处修罗地狱,无数惨死的守阳集居民都来找他报仇,说是他把那邪魔引来,害了整个集镇的人。

他还记得清晨时分,有个年轻人说集镇里人都死了,他也没有亲眼见到大家的尸体。而在梦中他见到了,那可怖的模样,凶恶鬼脸,大家一个一个站起来,要杀了他,以泄大家心头之恨。

他大声解释着,可是没人听他的,正当一人要拉住他的胳膊时,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仿佛有另一个人在操控自己一般,他抬起手,一道黑光自手掌中射出,将那人彻底打飞出去,那人嘶吼一声,化成一缕烟雾消失不见。

他记得那人,那是集镇东头卖猪肉的曹大叔,平日里对自己也颇为不错,可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了。剩余的人见曹大叔化成一缕烟雾,仿佛被激起了凶性,吼叫着向他跑来。

他看着自己连续出掌,每次都打出一道黑光,那些集镇的居民一个一个的消失在黑光之中,混乱中他好似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引了那人来,害死了我们,现在还要让我们魂飞魄散,好狠的心啊!”那是冯保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

好真实的一个梦。

梦逸风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他向四周看去,上下打量着,只见自己身处一间普通的厢房之中,左右开着两扇小窗,房中摆着简洁,一张方桌,四张松木圈椅,桌上摆放着一套白玉水壶水杯。

房间空间不大,左右两个窗户下,各有一张大炕,占据了房间大半的地方。除了他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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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边炕上放有枕头被褥,另一半的炕上仅有两个蒲团,干净整洁。

房间正中间的墙壁上,横挂一封横幅,上书“清净无为”,下挂着一道条幅,上书一个“道”字。

粗看之下,与当初集镇中供往来香客居住的客栈房间大同小异,也与守阳峰下的那些道观禅房有些相似。

梦逸风静坐片刻,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心中又想起自己的父母与集镇中的人们,若是没有那人,若是没有那些事,现在该是母亲端着吃食,推开房门,笑着对自己说“小懒虫,还不快起床。”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听不到集镇中热闹的叫卖声,母亲也不会推开房门给他送吃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下了床,换好了鞋子,一步一步向着房门外走去。

房间的门虚掩着,一缕阳光从门缝中照了进来,想必门外的天气是极好的,走到门前,一丝微风拂过,凉凉的。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门口,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感到有些紧张,又有些犹豫。他想了会儿,咬了咬牙,屏住呼吸,把手搭在了门扉之上。

“吱呀”一声,他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此时似乎是清晨刚过,太阳升得还不算太高。

户外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有淡淡的暖意,明亮的光线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睛,缓了会儿才看清门外的景象。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院中有棵参天古树,树下有几丛花草,小花怡然盛放,随着微风吹过,能闻见飘来的香味,花香醉人。

树旁有石桌一张,石凳四个,石桌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似是刚煮好的新茶。古树之前有几层台阶,台阶之上有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外是一条石子路,路两旁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林,微风吹过树林,发出来一阵“沙沙”的响声。

他看着院中一片和谐美好的景象,怔怔的的出着神。

“你醒了,守阳集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已经禀明外事院的执法师兄,集镇中那妖人所施的邪法影响颇为严重,门中执法堂的师兄在目前正在那边查看。你先在安心在此处修养几日,不用太担心。唔......过几日门内或许会派几位师兄来问你些山下的事。”

梦逸风看着那日在集镇中的所见的年轻人从大门外走来,回过神来,眼中充满疑惑,“这里是......”

年轻人径直走到梦逸风的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这里是归元峰,道门弟子试炼之地,此处是供试炼弟子小憩的地方。”

“虽然离试炼之日还有几天,但如今山中满是山精妖怪,各处已经布下禁制秘法,你凡人之身,莫要出去乱走。”年轻人挠了挠头,语重心长的说着

“总之你最好便是待在这小院之中,本来开山之日未到,我带你上山已是不对,屋里缺些什么你尽管对我说.....”年轻人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双手一拍,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

“我才记起你尚未辟谷,饿了吧,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些吃食,记住别乱走。”

梦逸风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身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笑一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再次打量起四周的景色,心里想着,

这就是山上的风景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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