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县城以东三十里外的驿站,当太阳逐渐落山时,驿站大门随即关闭起来。
如果晚上没有官人投宿,大门必然是在第二天才会开启。
而在驿站旁边,则是一处不大的库房,里面存放的是应急用的粮食,有五名驿卒专门守卫在此,这已经是驿站一半的武装力量。
驿站外的密林内,刘保全蹲在杂草中,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仓库。
这处库房实在是奇葩,修在驿站外面,天然存在很多安全隐患。
“让我该怎么抢就怎么抢,千户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刘保全心中满是疑惑。
看着远处,仓库的栅栏里的几名驿卒开始吃晚饭,刘保全按捺着等待。
但他能稳得住,跟他一起来的村民们却躁动起来,他们已经在此等待了超过两个时辰。
“诸位,先忍住……等天黑了,咱摸进去把他们都宰了,到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刘保全低声安抚道。
这次过来,除了刘保全手下的几名校尉,还有伍家村的十多个“精壮村民。
现在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村民们心里压力都挺大,更何况此时他们都还饿着。
“张大哥,你看那些王八蛋……那么多吃食不知节省,吃不了还直接扔掉,真是该死!”伍阳握紧刀把骂道。
伍阳骂的是驿站里的那些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驿站里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伍家村的人连饭都吃不起。
“忍耐!”刘保全只能这样说,谁让他也是朱门中的一员呢!
夜幕逐渐降临,刘保全估么着时间差不多,才压低嗓音对村民们道:“诸位,向驿站小心靠近,准备动手了,好酒好肉可都等着大伙儿!”
随即,他们一行便往驿站方向杀去,而驿站内外两处对此毫无察觉。
小心翼翼打开仓库外围栅栏,尽管想着不弄出动静,可一推门就响起了巨大的“咯吱”声。
事实证明,刘保全他们来的还是早了些,里面的人虽熄了灯但根本没睡着。
“谁呀?”只听库房内传来声音道。
暴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必须要做个决断才行,刘保全当即喊道:“动手!”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村民们却爆发出了极大的斗志,扬起铡刀锄头便往库房冲去。
其中冲得最快的便是伍阳,他从来都不是个安分主儿,遇到这种玩命的事自然兴奋。
而刘保全却和手下校尉有言在先,所以他们都在靠后一些位置,这是为了保证自身绝对安全。
驿卒们只有五人,再加上毫无准备,所以当村民们撞开门冲进房间时,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结局几乎是注定了的,在愤怒和仇恨的加持下,这五个人被村民们活活砸死了,可谓是凄惨无比。
当战斗结束,刘保全走进库房内时,五名驿卒已经死得透透的。
看着库房内堆积的粮食,刘保全粗略估算了以下,至少有二十石以上。
“张大哥,弄死了这几个王八蛋,咱们杀进驿站里去吧,干脆把哪些当官儿的一块儿弄死!”伍阳满是嗜血提议道。
他的提议引来村民们的赞同,这些人才杀了人还处于疯狂状态,所以做事已经失去了理智。
陈啸庭的命令是让抢粮食,可没说要连驿站一块端了,所以刘保全不会放任这些人胡来。
再者说了,若是真把驿站也给端了,真要里面有个品级高的官员,那事情可就真正闹大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陈啸庭顶不住压力的话,刘保全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替罪羊。
基于这些,刘保全随即否决道:“别忘了咱们是来抢粮食的,村里人可还都饿着肚子,赶紧装车离开!”
“驿站易守难攻,咱们要是被纠缠的话,到时候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这话,才给村民们心里降了温,让他们认清了现实。
驿站外的仓库是因为有各种疏漏,而且还是在脱衣躺下之后才被他们一举拿下,而驿站内可不止如此。
出了驿站围墙是个麻烦,里面的驿卒虽战斗力不强,但住在里面的官吏们,却带有自己的护卫,这些人都是有抵抗能力的。
“听张大哥的,快把粮食装车!”伍阳对村民们道。
好在方才他们动手迅速,所以直到现在驿站内还没发现情况不对,才让他们得以从容搬运粮食。
这次出来,他们都各自带了背篓,虽然库房内却有几辆大车,但他们却不能用。
用车就得走大路,走大路直接就是找死,所以他们还是得靠肩挑背靠。
虽然这样带走的粮食少,但也够一家人熬上一个多月,到时候就只能再想办法。
取完粮食之后,库房内粮食还剩大半,伍阳虽然眼热无比,但身上却是再也扛不动。
“张大哥,反正也都带不走,干脆一把火烧了!”伍阳恶狠狠道。
“烧了?烧了官家还不得重新征粮,到时候苦的还是咱们这些穷苦百姓,走吧!”刘保全将伍阳推了出去,此时他身后也背了一大袋粮食。
于是,在驿站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刘保全一行悄然离开了驿站,然后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直到第二天早晨,当第一批官差从驿站内动身,要离开驿站时才发现了不对。
然后,驿站内便卷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特别是驿丞更是急得跳脚。
库房被抢,还死了五名驿卒,这是极其恶劣的案件,必须要尽快上报才行。
北山县城,县衙后方的一处宅子,正是知县江宇清的府邸,此时他正坐在书房内看书喝茶。
和大多数知县不同,江宇清是雍西本地人,所以他才专程在县衙后置了宅子,方便把家人接过来同住。
衙门里的事不多,即便有也可以交给下面属官去做,所以江宇清轻松得很。
在手里握着权力的同时,还能在家享受这样一份清闲,江宇清的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至于治下百姓生活如何,却是从未被他关注过,或者说至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才换来的官,如果不抓紧时间满足志趣,岂不负了后半生韶华。
就在江宇清怡然自得间,书房外却来了他的属官,北山县典史周大坤。
“大人,不好了……石坝驿的粮食被抢了!”周大坤未经通禀,咋咋呼呼就进了书房。
按照一般情况,江宇清一定会发火儿,但现在他没心思关注这些小节。
“你说什么?”江宇清站起身来,神色间满是怒火道。
即便江宇清喜欢清闲,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懂,官场衙门的事都了然于胸,他才敢放心的怠政。
所以,当周大坤才把事情说出,江宇清就知道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