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辞:“你一早就准备了杀人栽赃,毁刘昭钦所有,信上的笔迹确实是刘昭钦的,丽娘也以为是刘昭钦的,可问题是你们千算万算,甚至安排了老陈父子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的“意外”,却没算到丽娘真喜欢刘昭钦,她怎么可能会把关联两人关系隐秘的密信单独留在马车上,那马夫也并非是她心腹,她这般隐瞒,欺骗你多年,让你毫无察觉,又岂是蠢笨心大之辈,所以真正的密信早就被她带进山,被杀时,连着外衣内兜一并被不小心烧毁了。”
“所以,头颅之事一发作,官府并不能第一时间锁定刘昭钦的嫌疑,那是因为第一次查马车的时候,压根没看到密信,不得已,你让马夫配合官府调查,把马车封存,不让人碰,然后你再伪造一封密信装进去。”
“果然,后来随着调查,春柳被怀疑上了,紧跟着刘昭钦跟刘福安的嫌疑就被拉扯了出来....随着春柳一招,有了这封信的存在,马车再次被查。”
刘昭安脸颊微抽,“你早就安排人盯梢我,看着我昨晚把密信藏入马车内?”
“难怪春柳被抓的动静那么大....”
宋微辞:“刘掌柜这话过谦了,也高看我了,我人在菩提院,并不能洞察一切,并未安排人潜入盯梢马车。”
“其实是你提前让布行的人把春柳给暴露出来,让徐捕头他们早就开始暗查此人,顺应着迟早能把刘昭钦他们供出,我不过是疑惑既然布行的人早知春柳是丽娘心腹,你自然也知晓,那为何在案发后未曾安排府内之人追查过春柳?不过是因为在你们的布局里,所有棋子各司其职,你这个幕后之人因为重病卧榻有人证,不需要介入,只要等官府深入调查即可完成你们的布局。”
就是从护卫汇报布行的人告知春柳的事,她才再次怀疑起了刘昭安。
甚至开始以他的病症跟身体条件反推有帮手负责杀人之事。
燕子坡山洞之事则是让她对帮手的身份有了猜测。
刘昭安:“可惜,没料到推动调查的人是贵人你。”
“所以今夜派人跟踪我,是为了连着一起抓他——你知道我不具备杀人斩首的能力,于是猜测我有帮手。”
刘昭安看向那位邻居。
老陈的邻居。
邻居眯起眼,老老实实的脸上有阴霾之色,目光扫过所有人,尤其是护卫长跟徐清刀,最后问宋微辞:“这小捕头没这样的脑子,一切都是你察觉且部署的,就为抓个现行?”
“是追踪他来到我这的,才知道我才是他的帮手?”
宋微辞:“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你。”
邻居挑眉。
宋微辞:“那莽人天性少智,老陈为人木讷寡言,也不懂得如何教养孩子说话,只知道喂食跟庇护,怕他暴露于人前被驱逐出去,不得不将人安排在燕子坡的山洞中栖身,他则是定期借着砍柴跋涉前去喂食,他却不知常去找他的人不止是他,还有你。”
“他的言语能力是你教的,他对你十分熟悉,所以在徐清刀去燕子坡找他之前,你已经去了山洞,但你们没有打斗,因为他认识你,地上有食物碎屑,并非往日藏在陶罐中的口粮,而是糕点,那糕点碎屑经过辨认,是菩提院斋堂提供,一般是内部人吃的,除了僧人也就是山人,也就是你跟老陈,老陈已经被抓,自然不是他给的,那就是你了。”
邻居嘴角下压。
“之所以莽人能介入这个案子,也不是什么意外——哪有那么多巧合,他能离开山洞,若不是老陈驱使,就是教他说话的你故意为之。”
“让他去丽娘上山的路上等着她。”
“他以为只是一个差事,却不知丽娘见到他后特别恼怒,进而有了冲突——但这里有个很大的破绽,甚至也是我认为你们安排这封密信最可笑的地方。”
刘昭安跟邻居都看向她手里的那封薄薄信纸。
真正的密信已经烧毁,后来重新写的.....
“她一孤身女子,甚至有孕在身,不管如何精明老辣,在当时还没见到以为约见自己的刘昭钦时,怎么可能在看到那莽人如此形体的威胁后,反而敢近前挠他脖子——那莽人其实被老陈教养得很好,不敢伤人,否则怎么可能让矮了自己那么多的女子近身挠到脖子,最厉害的出手也不过是碰了下丽娘的肩膀跟手臂。”
“只是力气大,他以为是推了一下,结果丽娘身上就留下了淤青,但也仅此而已,后来他就吓坏了,管自己跑了。”
“这是他的胆小怯弱,有迹可循,但丽娘的胆大张狂就很稀奇了——除非她提前知道莽人蠢笨怯弱,不敢伤自己。”
“那是谁告诉她的?”
“是你们在信中以刘昭钦的口吻提前告知燕子坡内有人,是个无威胁的,或者就是来接她的,可以随意打骂。”
“有了打骂跟推攘接触,留下了冲突痕迹,才能把莽人介入,把父子俩扯进案子里。”
“丽娘信了,所以不怕他,后来也证明这小子确实无用,自己先跑了,她才还有心力给自己肩膀上药——那时,一直躲在暗处的你才出来击毙了她。”
“可在这第二封信上没有提及。”
“说明,它是后面伪造的。”
“能伪造密信又特地放入马车的也只有刘家人,总不会是刘昭钦自己吧,那就只能是最为熟悉刘昭钦笔迹的人——就是你。”
“到这里,你们两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刘昭安闻言苦笑,“我再伪造书信的时候,觉得再把这样提点写进去容易暴露“刘昭钦”为何了解莽人的存在,反而会让案子变得复杂,其实当时已经觉得贵人你心思细腻,很难蒙混,万一你让莽人跟刘昭钦对质,或者让他来认人,就麻烦了。”
“还不如删掉这行内容,没想到就此反而成了破绽,难怪你不需要派人盯梢我就已经知道我有问题。”
“看来我们完全失败了啊。”
刘昭安看向邻居。
邻居的阴霾脸忽散暗色,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那是你失败了,可不是我。”
刘昭安挑眉,“果然,你的目的跟我不一样,看来有备而来。”
而此时....
下面传来了剧烈的动静。
敌袭?
包围?!
徐清刀跟仵作变了脸,前者脚下一点,跳到了边缘山石往下山路眺望,瞧见了一些黑影正提刀飞冲上来。
“不好!有人上....”徐清刀正要提醒,却又表情一窒,补充一句。
“有人要上来,但被打了。”
“宋姑娘,那些黑衣刀客是你们的人吗?”
啊?
下面已然开始打斗了,被拦下来了。
在徐清刀眼里,他借着月光看到了下面出刀的黑衣刀客们凶猛非常,竟比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鬼祟刺客更凶残猛烈,以一打五不在话下,但毕竟人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拦下这批人。
护卫长跟絮娘则是对视一眼。
黑衣刀客?
邻居皱眉,看向宋微辞,“你早就知道我的意图?早就安排了人拦截。”
宋微辞依旧站在原地,都没因为下面吓人的打杀动静而惊惧动摇,倒是对黑衣刀客这个字眼而惊讶。
“可能,徐捕头说的也不是我这边的人。”
“至于你的意图......刘掌柜的目的很明确,无非报复妻弟,但你介入其中,甚至在其中做了菩提山的所有安排,又故意把老陈父子介入,还故意把人头扔进香炉鼎,奇奇怪怪又横生枝节,图的应该是闹大动静,动静一大,人来得多,鱼龙混杂,在其中插入你的人手,巧妙混入平时有我这边眼线跟菩提院缜密洞察的山中,比如今日那些公子哥跟护院,其中一大半都是你的人。”
徐清刀守在山岗口,回头瞧来,“那批人有问题?难道是.....难怪他们身上没有香囊。”
仵作毕竟擅医药,一想就明白了,“春时,骊山多蚊蚁,咱们本地人都知道,所以进山之前都会佩戴药草香囊驱蚊,这些人都是外地人,不知此事,也没这个准备,但若是外地人,这么大批量从外地赶来菩提院,只为这案子的稀奇,又显得奇怪——案发至今两三日,从脚程准备上来看太过离奇,显然他们是另有所图。”
之前宋微辞提到刘家兄弟的香囊出自一门手艺,也是因为大家都是本地人或者长久生活在山中,基本都是佩戴这类香囊,包括她自己。
只是样式花色或者里面的药草不一样而已。
如果没佩戴的,基本都是外地人,甚至不属于附近邻县,因为这些人来过几次菩提院,也知道山中虫蚁厉害。
所以....今日一见那些看似不经事的好事公子哥们,宋微辞就知道他们不对劲。
再反推这个案子的离奇跟矛盾繁琐,也就知道猫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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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早些年就深埋在山中,住得还这么近,估计早就盯上我了,也无人怀疑你,这次周密计划若是为了成功把这些此刻引入山中,让我的人跟菩提院的师傅们未曾防备,目的在暗杀我,不至于等到现在,我猜你真正等的是其他人——用这案子引来这人,再在山中一举围杀,那你安排的人就不止下面那么点。”
“还有其他援兵?”
宋微辞这么一问,那邻居哈哈大笑,猛然朝左边山头的偏殿大喊。
“宋公,既然已经为了藏护了多年的挚爱孙女冒险赶回,何必再躲着。”
“难道你以为今夜你们爷孙还能活着离开骊山?”
案子离奇,人尽皆知,引的不是宋微辞介入,因她的兴趣跟查案能力非在刘昭安跟邻居预判之内,那引的自然是旁人——她背后的人。
这些年,一直在骊山之地庇护她的人。
因为担心她,不得不赶回,也就入了邻居等人所设彀中。
宋公?
宋微辞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