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芳魂穿门入户,跨房梁,钻灶炉,几番查探后顶着一头蛛丝回到了地面。
这泉府素白如洗,乱烟将从前小窗夜话,围炉煮茶的地方渲染成黄粱一梦后的蛇虫鼠蚁窝。
楚沧将女鬼头上的蛛丝摘落,“国师没有名姓,我将他那模样说给老店家听,他迎来送往这么多人,也没见过相似的,更是不知道骊城出了位权倾朝野的人物。”
喜庆的鼓乐喧嚣声突兀地从脚下传来,楚沧低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只见围着自己有若干如鼠大小的小人,手持不同的乐器,敲敲打打,有一小人着灰衣裳歌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
一曲唱罢,小人们规规矩矩排好队伍忙活起来,不知他们从哪里变出来的茶壶茶盏,见他们一一摆好后,一位用扇子挡住脸的鬼四肢不协调地坐了下来,顺便向前伸出手,做出邀请两人共饮的动作。
“两位吃茶。”
“这茶……”茶汤浑浊,就像有人往里面扔了把沙土般。
“这烹茶的手艺,像是许久之前的。”青奴在公主府时,日子并不好过,但喝的茶也比这好上许多。
空白扇面后幽幽飘出零散语句:“我死后几十年才有《茶经》。”
楚沧艰难地举起茶杯,就像喝酒般囫囵吞下。
再请一杯,他却再喝不进去,楚沧将杯子放下,小人忙过来查看,见他滴水未进失望地低着头。
“他们是什么鬼?”
青奴蹲下用手抚摸着小人们的头,对楚沧说:“他们是游魂,如果按照浓淡来区分鬼魂,他们是最淡的。”
“我又不是没见过鬼,这扇子大可不必了。”
纤细的手腕依旧将扇子高高举着,听见他这么说,软柔的腰肢放松了些歪斜到一旁靠在椅子上。墨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这鬼掩住自己的面庞道:“小人面貌太丑,生怕污了您的眼睛,得罪了大人。”
楚沧见他虽是男子声音,却又一副女子姿态:“可是伶人?”
这鬼恭敬回道:“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青奴道:“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生前可能会些鬼神之术。这类鬼算是将生前的本事带来鬼府的。”
纸扇依旧挡住颜面,急忙解释道:“都是些照本宣科的雕虫小技,害人害己。倒不如那农家汉,碌碌一生,还能儿女两全。”
“这种活人经常来祭拜的地方,游魂应该少来才对,不怕被冲散了吗?”青奴问道。
这鬼幽幽道,“我是在这里赎罪的,我生前是周国人……”
这鬼生前师从一杂耍师傅,学些供人取乐的技艺。师傅死后,他无依无靠,衣食短缺,疾苦难耐,偶得一本缩体邪术书,钻研之下,竟当真学有所成。同样疾苦的人凑在一起,趁着血月便施行了书中术法。除了他之外,身边几人都变成如鼠般大小的小人,而他自己的精血也好像被什么吸走了般,面容如同冷艳女子,骨骼体量也变得纤弱。
他们用从前杂耍班子里学来的东西,再加上邪术的烘托,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名震都城,人们皆称他为笑面天香。达官显贵红白宴上,皆以能请到笑面公子到场为荣。左将军邓棋更是对他痴迷有加,重金疏通关系,推举他操持军祭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