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目光就那么直直对上了,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还是莫奶奶有社会经验，镇定招呼着：“一家人聊啥呢？你看我这，一左一右的,一点点发烧不舒服，就一大早要押着我去找村医，大惊小怪的。”
她说着抱怨的话,又随口招呼了声,话题全都拉自己身上了。
唐舅舅僵硬着笑招呼说：“发烧不是小事,那是要去的。”
唐舅妈在一边却是笑不出来。两个表弟也不想陪着,几步就小跑过来说：“我们刚来的时候看到姚叔了,我们带你们过去,免得又错过了。”
唐秋望向唐舅舅等他示意，唐舅舅摆摆手让他们去,显然是大人对话，小孩别插嘴的意思。
两个表弟留在那儿也是浑身难受,得了唐舅舅准话，一幅着急的样子，招呼说：“咱们要快点才好,一会儿人走远了。”
莫奶奶也懂他们的心思，不让唐秋和莫朝夕大惊小怪继续搀扶着自己，跟着小跑起来,很快就绕过了这个口子，跑出去好长一段路,后头也只能见着三岔路口，见不着唐舅舅和唐舅妈了。
瞧不见人了,莫家不好问,唐秋可没顾忌,一把拉住明显兴致不高的大表弟问：“怎么回事？不是说问问么，怎么看起来不太对？”
昨天除了唐舅妈，他们都已经核对过了，就唐舅妈一人没问。今天就是来询问而已，但看刚才那随时会吵起来的气氛，可不是询问这么简单。
大表弟性格比较大大咧咧，所以唐秋要问也是先问的他，当然也注意着压低了声音。边上小表弟神情也很难看，并且小表弟跟唐舅妈关系更亲近，他虽然想知道搞明白这是怎么了，但也要顾及小表弟的心情。
“就是我妈拿的！”
小表弟忽然爆发，冲着他们吼了声。
他们这边虽然小声，但交头接耳的，他也不瞎自然能看到。
莫朝夕跟莫奶奶对视一眼，然后说：“我好像看到村医了，我先带我奶奶过去。”
“不用走！”小表弟气哼哼的，“就是我妈拿的。她拿了给我表弟表妹他们了！我就说之前怎么看到他们一直在吃各种好东西，我想吃，还被我妈骂了，说我贪吃。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馋嘴也要有个度。”
他难受地闭上眼睛。
他就不明白了，那可是他妈！拿爷爷家的东西给外公家，让他们两兄弟看着表弟表妹们吃，竟然还数落他们嘴馋？！
昨晚核对是谁拿的那会儿，他就想起来这事，只是他没说，他想今天早点过来找他妈问问。这时候没想到，今天一来，他爸刚一开口，他妈就先跳脚，一幅委屈的样子，反而责怪他妈一点都不顾及她爸妈家。
唐舅妈甚至还念叨着末世之前，她几个兄弟姐妹出去做生意，每年回来都会给两个孩子买零食，买衣服，怎么如今给他们一点吃的就不行了？
大表弟去的没有小表弟勤快，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小表弟竟然还撞上过他们吃，这就算了，还被唐舅妈数落了！
“妈怎么说的出口？舅舅他们给的零食，往年咱们家是没有么！何况我们也没拿走，最后都留在外公家一起吃的啊！还有衣服，那些都不知道是哪里买的，我们一次都没穿过。老爸给他们包的红包一点都不小啊！”
小表弟听着大表弟气愤的话，特别委屈，眼圈都红了。到底是个男孩子，也快成年了，狠狠憋着，没掉眼泪。
唐秋上去摸了摸两兄弟的脑袋，算作宽慰。
大表弟小心看着唐秋想问他生气不生气，他知道那一库房的东西其实都是唐秋跟莫朝夕折腾出来的，外公一个人往年也就种些自己一人在村里吃的米粮，最多菜多种些往江城送，今年能攒下这么多东西，哪里是外公的。
偏唐舅妈也知道这点，所以瞒着也要往娘家搬。
唐秋见两兄弟都小心偷觑自己，知道他们是上心了，于是故作轻松，点了点敏感的小表弟脑袋说：“自家的东西，钥匙放那，想吃就去拿呗。何必去别人家里看着，还让人笑话你是个馋嘴的。”
小表弟好不容易压下去湿润的眼眶又红了一圈：“哥……”
可以说是委屈又感动了。
大表弟还想着莫朝夕，拍了下小表弟提醒说：“不能老拿，也不都是哥的东西……”
“之前外公说将东西按照几家的份额给分了，不如就趁着这回分了。”莫朝夕说，“零食什么的，我们也不爱吃，就给两个小的，让他们自己去藏着去。想吃就吃，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不挺好。”
“真的？”大表弟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兴奋得跳起来。
莫朝夕看了唐秋一眼，唐秋一想也是，何况他们还藏了地窖。外公家的地窖挖好了，一直没跟他们透露过，都是以防万一的。这么一个库房的东西，分了就分了。何况莫朝夕那还有地窖呢。
只是莫爸莫妈是个没数的，莫家的地窖更要藏得深一些，不能漏出来。
唐秋说：“不能只给小的分，咱们公平点，家里的大人都有份。当然大人自己的份要给小孩子，那我们也不管。以前是有，大人不在乎这点吃的，现在没有了，放着也就想吃了。”
“好，大人也分。”两个表弟还真是个小孩子呢，一下子就又高兴起来。
大表弟一下子跳到路最前头：“快来啊，我们赶紧先去看病，看完就可以回去分了。”
一行人本来还气氛沉重的，这会儿又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大雪飘着，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欢快。
村医在外村，他们一路出去没等去找，就见到了在路边看诊的村医，是个小孩子玩雪撞到了膝盖。村医给看过了骨头没什么问题，回去揉些跌打酒就行了。
见莫奶奶过来，村医就先给莫奶奶看了，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
村医认真看了莫奶奶的情况，又问了好些问题，最后说：“没什么问题，还是冷热的问题。家里有退烧药，可以吃一点。感冒药、消炎药都一起吃。注意保暖就行。”
“我就说没什么事吧。”莫奶奶瞪了大惊小怪的莫朝夕一眼。
莫朝夕说：“你说没事那不一定是没事，要医生说了才算！”
“行行行！”
“哈哈哈哈哈哈。”知道没事，唐秋也松了口气，能跟着莫奶奶笑话莫朝夕了，却忘了自己也是操心得很，还不是一大早要带人去看病。
看完病回了外公家，正赶上外公要去喊他们，说眼看着之前的秧苗差不多了，可以试试种下去了。
外公说：“只是这天气，也不知道行不行，秧苗都育好了，不种又可惜了。”
原本大棚里种水稻，就算外头暴雨、暴晒的，总归是能调节，没啥大问题。但这暴雪，骤然降下的温度，对水稻可是致命的打击。要不是有大棚，这田地都冻得硬邦邦的，水稻还怎么种？
莫朝夕说：“地里不种了，外头水稻下去，很快就会冻伤，种下去反而浪费了。我看不如就在家里楼上楼下的厅堂种。楼下就把地板挖了，楼上就做防水，把泥和土都搬上去。厅堂里能控制温度，实在不行就用火盆供着，阳光就用镜子或者反光板，说不定能救下些来。”
“不止是你们这，我那也是一样。还可以问问周九川那边能不能行，咱们三家都试试。”
唐秋眼睛一亮：“外公我觉得可以。”
唐爸说：“这么折腾，就是太累人了。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啊。”
莫朝夕严肃说：“不能行也必须行。不仅仅是水稻，其他的也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种。这大雪会下多久，咱们都不知道。现在才进入11月，离得正经的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要是一直暴雪不停，怎么办？”
“现在确实还有刚收下来的粮食，不用太慌。但明年呢，要是一直暴雪。接下去马上暴雨，或者暴晒，还能种出粮食么？”
众人皆是沉默。
这问题，他们回答不了。并且他们完全不想去想这问题。
最终还是外公拍板说：“行，反正种外头肯定要死的，不如试试。那就先把这一楼挖开，不仅仅是厅堂，屋里也可以种。面积小一点就是了，也不影响我们活动、睡觉。”
也行吧。
既然定下了，秧苗就不记得拔了，干脆先在家里动工。周九川那边有哑巴能帮忙，外公带着两个表弟，加上后面回来的唐舅舅一起干。唐爸、唐夏还有唐秋被分给了莫朝夕，他们去莫家干。
等他们这边搞完了，要是哑巴那还没搞完，就大家伙一起去哑巴那帮忙。
挖地用了一天，然后做防水，等水泥干，又用了两天。再加上折腾土、水、肥料等等，又花了两天……但这么多天下来，暴雪再也没停过。
整个村子，除了村民们每天铲雪留下的地儿，其他地方基本都是满满的雪，一层叠着一层。连小溪都快被被大雪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