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柿子树下，欢腾笑闹声，火把哔啵声,尽是难得的好生活模样啊。
相熟的村民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小孩子穿梭在条凳之间,你追我赶的,笑闹尖叫，平日里听着刺耳，这会儿倒是都宽容得很，笑着他们打闹。
莫爸莫妈也拿了柿子过来，坐到莫奶奶身边,想着给她剥，不过见她吃上了，就跟着自己吃了,老人家吃太多柿子不好。
莫爸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来,笑得像个得了便宜的小孩，亲昵地伸手抓过莫奶奶的手，将糖果全放到莫奶奶手心里：“妈,我刚抢的福寿。希望你添福添寿，寿比南山。”
难得的好气氛，莫奶奶也不是不识趣的，白了他一眼,却是握紧了手指，将糖果全握在掌心里：“你们两个别气我,我就能长命百岁了！”
莫妈讨饶说：“妈,是我们不对。那不是城里呆惯了,精明惯了么。以后还要妈你多担待,提点提点我们。”
说着她抬手轻拍了下边上的莫朝夕，“爸妈不对，给你赔不是！”
这会儿的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城里，那对进退有度，凡事讲道理的爸妈。
莫朝夕垂下眼看着他们，没吱声，唐秋看着着急，忙搭话说：“好了，那边好像闹着师傅们再唱一场，咱们要不偷偷跑前头去。一会儿要是还撒糖，咱们在这后头可抢不着？”
凡事都没点破，又是好气氛的时候，难得见着莫奶奶心情好了些，莫爸也乐得配合。他马上夸张站起来，张望说：“哪呢？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那搞怪模样，总算叫莫朝夕、莫奶奶还有唐秋都乐出了声。
莫爸莫妈偷着相视一笑，心里也松了口气。刚就觉着莫奶奶一个人坐在这后头，看着怪凄凉了，他们心里也很难受。
这不就好了么！
前头台子上，乐师还真敲了一铜锣，咣一声响！瞬间空地上的村民都安静下来，纷纷回头找位置坐下。台上班主师傅说：“今儿高兴，给大家再来一场！”
“好！不热到不行，咱不回去！”
“哈哈哈啊哈哈，那看谁能熬得住！”
“我可不行，这天一亮就跟烤肉似地，咱不拼命哈！”
“哈哈哈哈哈……”
村民们说得欢快，台上又是逛一声铜锣响起，再落下就是角儿们的开场念白了！
“莫奶奶，咱们快过去！瞧得清楚些。”唐秋伸手去拉他人，莫奶奶不乐意去前头从热闹，“乖乖，你去吧，我这儿能看着。”
莫朝夕伸手将还想缠着莫奶奶的唐秋，一把拉到自己这边说：“看什么看！剩下的时候要跟着村长，去给村里没来的人送去。再不送，明天天热就坏了。何况之后，也没时间送，地里不是该浇水了吗？！”
“对哦。”唐秋有些些沮丧，很快又振作起来。猛地站起，差点条凳都翻了，叫吓着的莫奶奶轻拍了下，他赶紧躲，几步就跑了出去……
嗯？
唐秋忽然站住，迈开的步子都顿住了，脸上神情疑惑！刚才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刮过他的脸。
他忍不住抬头，然后天上大片大片白色的雪花突然落下，突兀而诡异。
“什么东西，你都敢用脸去接。”骤然的雪花，莫朝夕瞬间警觉，他一巴掌挡在了唐秋脸上，然后回头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莫奶奶，“奶奶，我们赶紧回去，我感觉道降温了！下大雪了，天气有点不对劲！”
这会儿村民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抬头，然后就被巨大的雪花落了一脸，原本还觉得有些热气的空地，好像是刮过了一阵寒风，骤然穿着短袖的他们，开始觉得凉了。
“好凉快啊！”
“嘶，不太对劲啊，这是不是有点冷了啊。”
“哇，下雪啦！”
“妈妈，下雪啦。”
“爸爸，下雪啦下雪啦……”
小孩跟撒疯了的狗子似地，戏台子上的戏已经无法吸引他们了，他们再次在条凳之间穿梭，闹腾，欢笑声久久散不去。
莫爸莫莫妈也觉出不对劲来，赶紧跑过来说：“不太对劲，太不对劲了，咱们快回去吧。”
“你们带奶奶走。”莫朝夕显然是要善后的。唐秋也像一不过去让外公他们想走，唐舅舅和舅妈娘家那边，都要帮着将空地上的东西收拾咯，条凳让村民带走。
莫朝夕看戏台子上还在唱着，并且好些村民不以为然，就做在那高喊：“好！”他大步过去，一下子跳上了台子，不等他们站起来说他，直接大声说，“突然下大雪，不对劲！大家快回去，溪水有问题，这雪就是蒸发到天上的各种水，谁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赶紧都回去，有条件的洗一洗，看看情况！”
对啊！
他这么一提醒，没反应过来的村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因为碰了溪水死掉的一批又一批的同村、亲戚、朋友……甚至在分柿子之前，村子还在烧着尸体，这会儿都还似乎能闻到那股火烧皮肉的令人悲伤又作呕的味道。
莫朝夕的话提醒三个村长了，他们赶紧站出来，阻止自己村的村民赶紧走，顺便让他们先将用衣服将脑袋包住，尽量少地接触大雪。但是大雪太大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地面上已经开始积雪了。
逃也逃不掉，有着急的当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啊！我不跑了，让我死吧，现在就让我死……”
原本还快速跑路的村民被她这一声声悲怆的喊声都给牵绊住了脚步。是啊，大雪这样大，他们浑身上下就一件T，多的也就一件长袖的薄薄的衣服，能护得住哪里？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倒不如……
莫朝夕站在戏台上，神情凛然，铿锵有力：“要死也是该死的时候。现在，我绝对不等死！”
“对！我不等死！”唐秋跟着高喊一声。
“我也不想死！”两个表弟跟着喊。
“好，咱们都不死！”这是不嫌事大的唐舅舅，乐呵呵高喊一声，肩膀上已经两张条凳手上还拎着两张，在雪地里一阵风似的就往上跑。
“你闹什么！还不回家！”
村长站出来说了那个哭号的妇人一顿，心里刚起的悲凉就叫莫老板还有唐秋家的这几个小子弄得一点都没了。
贼老天，我偏不死！
从前在村里说起唐秋，都是以外公出发，说是凤林家的外孙，如今好像说起他们来都是说唐秋家的谁谁谁，其实认真计较起来，那是外公家，是唐舅舅家，偏偏不是唐秋家。但管他呢！
三个村长集结好自己村的人，索性都已经披雪赶路了，也都不怕了，索性一起走。大人也不桔这小孩了，撒手让他们一路在雪地里跑。
溪山村低处南边，这么大的雪，十多年都不曾见过一回呢。
但有组织，跑得就快多了，何况还是在溪山村的地盘，等他们到了都一起回到外公家中的时候，连被隔离的唐爸都听到动静跑回来了，正想跟唐妈却找他们，见着他们回来才放心。
唐秋一回来就说：“妈，赶紧去烧热水。让外公还有莫奶奶先泡一泡，热热身子。我们还好，他们肯定冷着了。”
莫奶奶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了。下去烧就是了，不麻烦你们。”
“哎呀，麻烦什么麻烦。”外公大手一挥做主了，“之前两个孩子去城里带回来的厚衣服不是还在这么。刚好洗完了，换上。然后把厚衣服带回去。”
莫朝夕也担心莫奶奶，伸手按住莫奶奶的肩膀，宽慰了她几下，对唐妈说：“有劳伯母了。”
“这有什么的，就是多烧点水的事。”唐妈一点都不介意。
唐爸说：“反正不着急吃饭，将两个大锅都烧上，正好一人一锅。不用等太久。”
让老人先来，这有什么问题。他们先回屋里去找衣服套一下就是了。别说，这么一跑回来，刚穿短袖都还能忍，这会儿竟然已经开始都发抖起来了。明明厅堂的门都已经关上了，他们还是瑟瑟发抖。
唐秋赶紧让他们想去找厚衣服穿，可不能冻着了。
外公不放心，想先去看看猪圈、鸡舍、鸭舍，可不能让他们被冻着了。莫朝夕也披上一件厚衣服，就要想回去照看鸡鸭猪什么的。
“等等。”唐爸已经端了两个火盆出来，手脚非常麻利地将炭火都烧起来了，一个给了莫朝夕，“这个放到你们养牲畜的地方，好歹能有点热气。家里的盆暂时找不到了，等会儿我再找找。好歹要有两个盆才行。”
外公也忙说：“对对！要是有废旧的棉被也可以拿来盖在猪圈上，好歹能有点暖气。”
这些还是他们有经验，莫朝夕点头认真听了，自己端着火盆，赶紧下去了。好在当初盖猪圈什么的，就直接折腾在了后头，稍稍盖上就行。而且多的玻璃什么的，他也都给折腾成顶了，倒是能堵严实，只是通风就成了问题。
怎么给猪圈保暖，让猪、鸡鸭不冻着，这是个大问题。
他端着火盆一拉开门，巨大的风雪从外头猛地涌进来，兜头就将他整个脑袋都给裹住了。他赶紧侧身出去，关上门。屋里门后已经是第一地的雪，很快在屋里温度的作用下，化成了一滩水。
而外头莫朝夕发现，一脚踩下去，大雪竟然已经没过脚背了！
刹那的，寒冬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