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正面交锋

目光随风向西凛冽而去,却忽然被远处的庞贝山丘阻断;齐格里斯站在城墙上,双手支撑着城垛。

或许斯塔王国的军队,此时就驻扎在那座山的后面吧?如果我有更多的军队,此时可以沿山而上,从上往下发动冲击——但是那样并不安全,登山之半极易受到攻击……齐格里斯在脑海中聚精会神地演练着战争的场面,丝毫没有意识到伊凡已经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他身后。

“你又在想什么呢,齐格里斯?”齐格里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你才能养成先打招呼再说话的习惯?”齐格里斯一阵苦笑。伊凡并没有穿板甲,只是套了一身黑色皮甲,嘴角微微上扬;他纵身一跃,翻上了雄伟的城垛,不自主的往下看了一眼——光滑的墙面如同一把巨剑插入大地。但伊凡丝毫不畏惧这高度,“上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和你说俏皮话——我的情话要攒起来跟姑娘们说去!”齐格里斯一阵好笑,“你的情话还用攒?我以为你出口成章呢——好了,有什么正事快说吧!”伊凡翻身跳下城垛,“嗒”地落在城墙上,脸色略微庄重,“一名游骑兵带来东方的消息,哈罗德侯爵击溃了不可一世的马德拉骑兵,敌方的损失超过两万,目前已经溃不成军,正在陆续后撤,朝我们的方向涌来;卡尔伯爵带领两千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他顿了顿,嘴角再次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五百辆长驱!”guwo.org 风云小说网

齐格里斯暗暗乍舌,“马德拉的军队这么快就被击溃了?”伊凡得意地甩了甩头发,“据说那些家伙一听说摩纳斯失守,就顿时没有了战意;据说当天晚上就有超过一千名士兵临阵脱逃。马德拉伯爵急需一场胜仗来聚拢士气,于是他在菲林山谷摆开阵势,准备依靠骑兵来打一场胜仗——万万没想到,那一仗哈罗德侯爵派出了整整一千辆长驱,那帮见识短浅的边疆地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当我们的军队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们那些高贵的骑士吓得哇哇大叫,乱成一团,一触即溃!听说战后不久,他们内部就发生了哗变,马德拉伯爵生死不明,整个军队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向西逃窜……哈罗德侯爵继续率领部队追击,同时他担心我们兵力过少无法守住摩纳斯,所以派卡尔伯爵来增援。”

“无法守住摩纳斯?”齐格里斯笑出声来,“看看这宏伟的城防,即使只给我一千名好手,我也能挡住整整一万人的攻击!”伊凡也哈哈大笑。

“顺便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摩纳斯下水道的出口的?——呃,我知道你小时候住在这里,可是你总不能对下水道也很熟悉吧?”伊凡看见齐格里斯的脸色有些难看,赶紧补充道。齐格里斯微微皱眉,但是还是微笑着说道:“当你被十几名大汉围追堵截的时候,你会发现下水道是你最好的去处;而当你进入错综复杂的下水道,最终活着走出来的时候,你就会牢记它的出口了!”伊凡扑哧一笑,齐格里斯被他一带,也大笑起来。

齐格里斯不仅想起当他和伊凡二人远远地望见摩纳斯高耸的城墙时,一腔热血无处发泄的伊凡也不禁沉默;“我们攻不下来的!”齐格里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伊凡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

“从外面确实不可能杀进去,可是我们能从里面杀出来!”齐格里斯狡黠一笑,带着三千五百名精锐兵士撇开大道,进入了布满荆棘的灌木林。

当伊凡最终忍无可忍,想要问齐格里斯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摩纳斯外城的城墙脚下。他抬头往上看,稀稀朗朗能够看到几个守军;但是很明显这些士兵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泥泞不堪还有一股怪味的灌木丛中。齐格里斯拨开杂草,一个半人高的乌漆巴黑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股什么味儿?”伊凡捏住鼻子抱怨道。齐格里斯白了他一眼,“下水道能有多好闻?”“下水道?!”伊凡低声惊呼,身边几个士兵的脸色也突然有些微妙。齐格里斯轻笑几声,“来吧,这就是指向胜利的通道!”说完首当其冲,钻了进去。伊凡与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了一会,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下水道里漆黑一片,伊凡不理解为什么不带一个火把进来。他只得紧跟着前面那个若有若无的人影静静的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当他终于再次回到陆地时,发现自己正在某个府邸的小花园里干枯的水池中,而齐格里斯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齐格里斯仿佛又听到了那些惊慌失措的马德拉士兵绝望的喊声:“他们是从天而降的吗?!”

伊凡再次转过身,向西眺望。

“啊……”他轻叹一声,“你会想家吗,齐格里斯?”这句话像一块磁铁,将齐格里斯心中对缇娜的思念吸引出来。“唔……有时候吧……”齐格里斯苦笑着耸了耸肩,继而打趣道:“听起来,小少爷貌似思乡了!”

伊凡眼神一阵闪烁,“诚实得说,我还真有点;现在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咱们两个靠在圣君士坦丁大教堂的阳台上看日落的场景——我记得你手里端着一杯新贡的葡萄酒,眼睛看着变幻莫测美轮美奂的夕阳——然后我走了上来,你同样也吓了一跳!”想到这一处,伊凡忽然大笑起来,竟有几分破涕为笑的意味。随着他的描述,齐格里斯的眼前也浮现出了那幅画面。一会儿,画面流转,他看见了更多——他和伊凡在塔楼的旋转楼梯里用木剑训练着格斗;他在看《元素典》时巴尔干教皇温柔的抚摸着他的棕发;奥兰多骑士教他们正确的挥剑姿势,伊凡因为手臂酸痛而皱着眉头,咬着牙,脸上的皮肤扭曲着——还有,坐在栏杆上嘲笑伊凡的克里斯蒂娜。

“我想缇娜,”伊凡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将齐格里斯拉回了现实,“我想父亲,”齐格里斯仿佛看见了教皇大人站在瞭望塔上,不住的咳嗽,眼神眺望着远方,里面盈满担忧;“我还想念小丫头——凯琪,我跟你提过这个名字没?她是我的第一个女孩……她父亲是铁匠多罗;她很可爱。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没有抚摸她的肌肤了——我甚至没有跟她道别就奔赴了战场……”伊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真的感到难过了。

“喂,伊凡,你是个男子汉!”齐格里斯尝试着激励他道,“我们发动这场战争,是为了赢得荣誉;父亲说,‘如果你想得到某些东西,那么你必须要失去某些东西’;终点是起点最好的归宿,我们既然选择了战斗,就必须暂时放下那些,‘爱’……”伊凡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神情陷入了呆滞。齐格里斯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起到了作用。“你能理解吗,伊凡?”卡洛斯国王说过十六岁是男人,十五岁是男孩;齐格里斯不确定作为男孩的伊凡能否理解这一番话。

“安静!”伊凡突然轻喝道,像是装满水的陶罐突然被一枚石子打破;齐格里斯一惊,下意识照他所说的做了。一会儿,齐格里斯眨了眨眼睛,“怎么了?”伊凡转过头,抬起眼看向齐格里斯,瞳孔有些收缩,“听!”

“听?”齐格里斯不由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连在风的驱使下流动的云仿佛也放慢了速度;风声在耳边回旋,还夹杂着树林的乐声;楼梯下能够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与木头吱呀的声音。

一切貌似都很正常。

有什么不对劲?齐格里斯更加集中注意,他的耳边仿佛都已经听到了内城里小贩推着货车准备逃难的声音。

刹那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抬起眼看向庞贝山丘——“马蹄声!”风声中夹杂着一股微微的嗡嗡声,齐格里斯一直未曾注意,以为只是空气的震动;但就在刚才,他瞬间听出来那是什么了!

远方的峰线连绵起伏,与蓝天相连;渐渐的,仿佛夜空中闪过一点星光,一个小点不断变大;一会的功夫,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个小点,他们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一条黑线;整条黑线前移,构成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在长方形中,稀稀疏疏竖立着几展旗织,处于最中间的、最大的蓝色旗帜上,画着一颗白色的星星。

“敌袭——!”齐格里斯嘶吼道,几乎同时,瞭望塔上响起了沉重的钟声:“咚!咚!咚!”那钟锤仿佛撞在每个人的心上,震动着他们的灵魂。

“弓箭手!跟我来!”伊凡高声喝道,三百多名背着箭袋,穿着红色皮甲的士兵立马跟着他下了楼梯。齐格里斯留在原地,转过身,继续观察着敌方。

“噌噌噌噌……”伊凡与士兵们脚步像是踩着摇滚乐的节拍,登上了城顶平台。三百六十名弓箭手立即训练有素的排成六乘六十方阵。

伊凡站在方阵的右前方,从高台上远眺,可以俯瞰到敌方穿着蓝灰色布袍的步兵正咆哮着如恶狼扑食般冲向摩纳斯。伊凡站成丁字步,微微弯腰,眯着眼睛,紧盯着他们飞奔的马蹄。

“弓箭手——!”伊凡长声啸道;他噌的抽出长剑,高高举过头顶:“搭箭——”士兵们立即从腰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四棱羽箭,搭在橡木长弓上;眼袋肌肉微微颤动着,伊凡站直了身子,“拉——”弓箭手们立即引弓拉弦,与水平面成六十度指向天空,动作整齐划一。

伊凡再次微微弯腰,以便更好测算敌方前进的速度。他一边聚精会神的观察,一边高喝:“稳住!弟兄们稳住!还没到时候!兄弟们再坚持一会!还没到时候!”

作为一位贵族,伊凡自小就被教导军事指挥,虽然他并不如齐格里斯学得那般认真,却也熟知弓箭的攻击范围,适合骑兵冲锋的地理优势等等。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在城堡前的草地上画了一条无形的线;只要等到敌方一靠近那条线,进入了弓箭手的攻击范围之内,那么等待敌方的将会是一场箭雨的洗礼。

一会儿,弓箭手们拉弦的右手,开始有些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伊凡高举头顶的剑猛得砍下,“放!”士兵们的手指立即分开,三百六十支箭组成的矩形箭阵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继而如同那猎食的老鹰一般加速俯冲向地面。

霎时间,无数正热衷于奔袭的士兵瞬间倒下。弓箭的杀伤力是恐怖的,除了身着板甲的骑士们,普通装备的步兵的铠甲很容易就会被弓箭射穿。那些倒下的士兵即使没有立即毙命,后期伤口带来的感染等问题也会令他们非死即残。

齐格里斯站在城墙边,脸色一冷。以伊凡弓箭手团为主力的弓箭手们的狙击确实令敌方进攻速度减慢,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一股脑往前冲的轻甲士兵只是来吸引攻击的炮灰,用以消耗守军的弓箭。齐格里斯已经注意到远方正在组成方阵的敌军重装步兵了。他们每一个士兵穿着玄色锁子钢甲,手持两米方形巨盾,盾牌上画着斯塔王国的向阳星徽章,排成一个正矩形,用盾牌搭成了一个铁立方体。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后,这些重装步兵开始行进。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原本立在地上的巨盾被举了下来,露出了步兵们黑色的战靴。他们一边“吼!吼!”地怒吼着,一边踏步向前推进。齐格里斯很清楚,此时箭矢已经对他们失去了作用。

齐格里斯猛然转过身,此刻他更应该与士兵们呆在一起。仍然有倔强的弓箭手在坚持着攻击,稀稀朗朗的飞矢撞在他们的巨盾上,发出“铛”的一声,留下一个小凹陷,便再无其他破坏。

铁盾方阵渐渐靠近墙壁,忽得,方阵中间的两排盾牌打开,弓箭手们立马放箭射击。不少被暴露出来的盾牌下的步兵都惨叫一声,中箭身亡;而更多不怕死的勇士则将藏在盾牌之下的攻城云梯竖了起来,搭在了城垛上。

斯塔王国的云梯是经过多次改良的。在搭向城墙的一端,王国里聪明的铁匠为它装上了两个铁十字钩,此时正牢牢的卡在城墙上,使守城士兵无法将其推翻。

“吼!吼!吼!”一个又一个云梯开始架上城墙,藏在盾牌之下的士兵开始蜂拥而出,丝毫不惧被飞矢射杀的危险,一无反顾地爬上了云梯。

此时齐格里斯已经与士兵会合。他的目光从一个个士兵的脸上扫过——没有一个人露出恐惧的神采,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之士。齐格里斯非常满意,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他抽出了腰间的血牙,“我们能够拿下摩纳斯,同样也有能力守住它!”他傲然俯瞰了一下那些正在攀爬云梯的敌军,“这些敢于攀登我们城墙的人都是勇敢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死亡!让我们宰了他们!”“宰了他们!”所有甲士都将武器高高举过头顶,近乎疯狂地咆哮着。

正说着,一个倒霉的斯塔王国士兵爬上了城墙。齐格里斯一记反身剑封喉,鲜血从脖子上的动脉中喷涌而出,可怜的士兵的身体如同败絮一般坠下楼云梯;他身后的另一名士兵见状将圆形木盾护在身前,齐格里斯猛得一砍,将盾牌砍得粉碎,继而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胎教踩在他的胸膛,抽出血牙,任凭那尸体坠下城墙,齐格里斯将血红的剑刃指向天空,鲜血顺着剑柄留下,染红了齐格里斯的龙虾护手:“帕特兰多万岁!”

“帕特兰多万岁!”士兵们已经进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

下方的士兵正在与敌军浴血奋战的时候,伊凡站在高处极目向远方眺望。他清晰的看见对面将攻城塔推了出来,然而有趣的是,攻城塔的高度并不能够到城墙顶部。“如果他们运用攻城塔来攀上城墙,而不是使用云梯,恐怕战事会更加棘手!”伊凡不禁有些暗暗庆幸。

继续观察了一会战况,伊凡不禁急得来回跺脚。“我们呆在这里除了等着挨操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转过身,抽出长剑,一面冲下楼梯,一面高呼:“来吧,小子们,让他们感受一下白虎的怒火!”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金属碰撞声在空中回荡,血腥的气息随风扩散。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守军没有将一个敌人放进来。

“呜————”远方传来了浑厚的号角声,那是斯塔王国撤军的信号。重装步兵们开始缓缓撤退。他们重新组阵,勉强组成和进攻时一样的方阵,可是规模却严重缩水;接着他们开始缓缓后退,撤退的同时还不忘将同伴的尸体也一并带走。

不得不说斯塔王国撤退的速度一点也不比进攻的速度慢。只一会儿的功夫,战场上除了斑斑血迹和折断的甲胄武器,以及那铁十字钩深深嵌入城墙的攻城云梯之外,便再有什么不剩。

城墙之上,齐格里斯,伊凡与其他士兵微微喘息着。此时他们的口腔与鼻腔里都充斥着血的味道,身上像被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血浇灌过一样。

“帕特兰多万岁!”伊凡最先高高扬起拳头仰天长啸;“万岁!”“不败!”勇士们纷纷振臂高呼,为自己刚刚取得的胜利而骄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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