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宴看到周宁正向他摆手,来接他的周翼在放行李。
他向那边点点头,启动车子离开。
对周家来说,今晚才是真正的团圆。
月光倾洒,如一层薄薄的细盐铺在地上。
生活的咸甜,可能因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不同。
苏白芷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凌晨了。
窗外的月亮隐在云层中,像在躲懒打瞌睡。
她起身走到书房敲门,听到声音才推门走进去。
陆北宴正在写计划书。
“饿醒了?”他把钢笔套上,起身正准备走过去。
苏白芷已经走到他面前,从身后抱住他,唇角扬起一道弧度:
“你要帮我热饭菜?”
陆北宴点头,转头对上她清澈的瞳眸,心底有一处瞬间被填满。
“真贤惠,给个奖励。”苏白芷在他脸颊飞快印一个吻。
陆北宴:“……”
再抬头,看到苏白芷眼底闪过狡黠的笑,喉间有一股麻意窜上来。
鼻尖还有她独有的淡淡清香,如那次被…晕乎乎时闻到的。
“陆先生,回神。”苏白芷看着他眼底的影子,正是此刻自已的样子。
前世她经常回到家倒头就睡,但醒来时如在漆黑的洞里,孤独与冷意让她茫然很久。
现在却不同,有个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陆北宴转身一拉,就把她抱入怀中:
“贤惠?媳妇,我现在进步了?”
“你明天不是要赶回岛上吗?怎么还熬夜?”苏白芷立刻转移话题:
“肚子唱空城计了……”
陆北宴无奈地笑笑,拉着她起身往外走,才道:
“不算熬夜,出任务时睡两个小时就行了,刚才孩子们打电话过来,让我记得给他们买过年礼物……”
“奶奶说让你调班,跟她一起去附近的庙猜猜,求平安。”
厨房里温着汤,直接盛出来就能喝。
苏白芷先喝汤:“奶奶他们今年也不回青省?”
“不回,你爸他们过来。”陆北宴盛了两碗米饭,陪她一起吃。
周爷爷晚上特意打电话过来,感谢他们。
周家今晚比任何时候都聚得齐。
苏白芷听着他说,很快解决了一碗米饭。
奶奶熬了糖水,饭后来一小碗刚好。
甜丝丝的味道在唇齿间流淌,如此刻她心里不断冒出的甜意。
此刻周家,
战莉和老伴没睡,让小儿子周宁到书房说话。
今晚一家人吃完饭,热络地聊了很久,但都避开一个话题。
两人想问清楚,不然今晚肯定睡不着。
周宁拿药出来吃,只一个药丸,是陆北宴带给他的。
药瓶上什么也没有,但吃了这药,他不会时常头疼。
所以今晚他才特意等在那,本想感谢他们夫妻的,见苏白芷满脸疲惫就没上去。
“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已经跟上面说清楚,不会再回部队,
他们的调查已经结束,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做什么。”周宁在他们问之前,直接说了自已的打算。
现在他脑子还是混沌的,今晚医院发生的事他不打算说。
有人还惦记自已,可见他们对他用了不少药。
战莉轻舒一口气:“你自已想清楚就行,人最怕钻牛角尖,心里不甘心就是折磨自已。”
周宁心暖暖的,很感激父母能理解此刻他的困境,以前的种种如过眼云烟,早离他很远很远了。
能恢复意识,重新活过来,已经是他的幸运。
不能强求太多,不然父母也跟着受累。
“阿宁,休息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已想干什么,想进大学重新学习也可以。”
周宁看向父亲,轻点头。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回房了。
周宁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是一片血腥,还有一个白色的模糊身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荡,很快他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天边的墨色逐渐褪去,铅灰被浅蓝覆盖,晕染出一片粉红。
市医院病房内,
傅敬文在重症监护室守了一夜,眼底满是红血丝。
傅文宁醒过来,看到一片金光映在白墙上,恍惚了好一会儿。
意识慢慢回拢,他低头看自已骨瘦如柴的手,以为还在那个试药的私人医院内,唇角轻扯了一下。
“醒了。”傅敬文检查各种仪器数据,确定没问题后才坐下来。
傅文宁狐疑地看向他,以为自已出现幻觉了。
“…爸……”声音颤抖而酸涩,如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
傅文宁眼眶瞬间湿润,他没脸见父亲,因当时他做了错误的选择。
他懦弱,冷漠,才会听从母亲的安排,等他想补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他不怨他们,是他自已不够坚定。
像母亲说的,他当初其实并非没有态度,沉默就是态度。
“好好养病,我联系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他们过两天就能赶过来,
你能为他们牺牲,他们也能为你。”傅敬文看着自已的儿子,心里藏着的那点怨气,全都散开了。
是那段特殊时期让父子隔阂,与其他无关。
在牛棚期间,隔一段时间就有人送米面到门口,以前他猜不到,现在大概知道了。
傅文宁眼底的愧疚根本藏不住。
但那时他只是一个学生,反抗不了什么。
“医药费不用担心,我能负担得起。”傅敬文帮他擦掉眼角滑落的泪水。
血缘关系本就是难以言说的牵绊。
在某些方面,傅文宁跟他一样偏执和冷漠。
他们不想麻烦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麻烦自已。
“对不起…当初…”
“你现在最对不起的是自已的媳妇和孩子,发现有脑瘤时就该来深城找我,也不至于把自已身体搞成这样,
在你眼里,我是冷情心硬的人吗?”傅敬文直接打断他,继续: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作为医生我还时刻谨记宣誓的内容,希望你也能把它们刻在心里。”
傅文宁眼泪不断涌出来,他从不知道自已有这么多泪水,好像要把前面三十几年的眼泪,一次性流完。
氧气罩的雾气越来越重,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突然被搬开,整个人都轻松了。
之前灰暗的路,如突然撕开一个口子,光从口子钻进来,把前面都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