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委托人

白轩睿怎么度过这一晚不知道。

至少林宿回去睡得很好。

他一觉宿到自然醒, 已经是上午十点。

起床推门出去,就看贺振翎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看电脑。只穿了件黑色底衣,袖口挽至小臂。听见动静,对方抬眼。

林宿眨了下, “你没出门?”

“出去也没什么事做, 录制暂停了。”

他若有所思, 走过去坐下,“导演没来找过我们吗?”

贺振翎平静得可怕,“来了。令尊去开的门,说我们正在睡觉。”

“………”

林宿转头看了眼雪泥马。雪泥马转了个向,背对着他。他片刻收回目光, “算了,别人的想法不重要。”

眼下没事做, 他叫了个早午餐。

餐品很快送上来, 大概是听见动静, 柯觉薪也随之而来。

柯觉薪看上去没休息好。

他进门先探头打了个招呼,“打扰了, 两位休息好了吗?”

林宿在叉荷包蛋,贺振翎点头,“有事?”

柯觉薪就局促地坐到两人跟前, 叹了口气,“唉, 白轩睿折腾一晚上了,看着还没好。所以我想来问问…两位有没有什么法子?”

贺振翎冷淡,“我只是略懂皮毛。”

林宿闻言侧目:贺振翎当时说这句, 该不会就是预见了这种情况。以防万一, 永绝后患……

不愧是搞监察的, 如此缜密!

柯觉薪哽了下,又期盼地看向林宿。

林宿收回目光,“我们上的同一套网课。”

柯觉薪,“………”

话已至此,拒绝的意思很明确了。

柯觉薪不再勉强,“那只好把人换掉了,让他回去自己找个大师看看。”

他说完又觑着两人的神色,解释说,“白轩睿是凭着一部剧一夜之间小爆的。流量来得太快,被捧得飘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贺先生跟林先生别往心里去。”

贺振翎眼睫都没动一下,淡淡,“我还不至于什么都放心里。”

林宿没忍住,“毕竟你心门里已经装了一个我。”

“……”

贺振翎就抬眼,轻呵,“有你盘踞在里面,确实很难再放下别的。”

林宿抿了口茶,矜持,“好了,导演还在呢。”

柯觉薪,“………”

柯觉薪起身,“我先告退了。”

门一关上。

贺振翎看过来,“这就是你说的,‘距离’。”

林宿摇头,“我只是适时地给人制造了一个离场的台阶。”

贺振翎看了他两秒,放过这个话题,“录制暂停了,你还留在这里吗?”

“不是说要换人?先看看吧,要是今晚恢复录制,就再多待几天。反正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做。”

林宿说完,看去,“你呢?”

贺振翎又把目光放回电脑上,“当然是一起。毕竟不能让你离开我心门太远距离。”

“……”

雪泥马轻嗤:【盒,距离。盒盒。】

吃完饭,林宿出门办事了。

他下了电梯刚到大厅,就看叶语竹穿了个短袖大裤衩站在门口,手里拿了块西瓜,看着像是村民给她掰的。

叶语竹一边啃,一边往外看。

林宿溜达过去,“有新的节目?”

叶语竹见他过来,大方地给他掰了一半瓜,又转头示意,“喏。”

顺着视线望过去。

正看见白轩睿被经纪人连哄带劝地塞进保姆车里:

“唉,行了行了…导演那边都定了。”

白轩睿一夜受惊,这会儿看着还有些精神恍惚,皮肤也暗沉粗糙。他扒着车门,愤愤不平地大嚷:

“凭什么换掉我?节目组出的事故,我是签了合约的,就不能等我回来?”

“录制停个一两天又怎么了!”

经纪人四下一望,“唉哟”两声把他硬生生塞回车里。砰!一声关上车门,小声地说,“祖宗,台里的老板也点了头的…这事别闹大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白轩睿一下瞪大眼,哽住。

后台就是他最大的倚仗,所以他才敢在外面这么趾高气扬。他自认比起林宿,自己对外的身份也差不了多少。

唯一不同的就是“对象”的质量。想想那位“贺先生”,再想想自己要伺候的中年男人……

就连这次资源都是他好不容易换来的。

白轩睿咬了咬牙忍下,“…算了!”

他头痛欲裂,将怒火转移,“帮我盯着,我倒要看看是谁顶上了我的位置。”

经纪人吩咐司机开车,“行行行。”

保姆车从酒店前开走了。

门口,林宿和叶语竹啃完一排瓜。

叶语竹拍拍手,“昨天他还在说,反正换也换不到他头上,今天就被拉走了。”

雪泥马吱声:【听着好像殡仪丧葬…】

林宿不动声色地将它拍回去,“他的名字有些谬误,多了几笔。”

叶语竹扭头,“嗯?”

林宿,“他应该叫,白干。”

“……”

杠铃般的笑声很快又回荡在整个大厅。

瓜吃完,戏也散了。

林宿神清气爽地去往古村。

昨天搭的布景还没拆,保持着原样。他凭着记忆走到事发点,然后就在地上看见了那张被踩得皱巴巴的福字。

林宿捡起来,抖了抖。

随后一只竹笔入手,重新描画了一遍。笔势如流,悬于纸上。

一笔成,提腕。

揉皱的福字焕然一新。

他拿了福字走回路口。啪,又贴回了门上。

电线杆后倏地冒出两只羊角辫。

小孩“咯咯”一笑,朝林宿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回到门里去了。

林宿揣着笔,“我都说了,跟小孩计较什么。”

本来只是玩玩,结果非要去踩人家的福字。现在被多魇几天,也是……

他在福字上轻轻一敲,“福报。”

雪泥马发出“盒盒盒”的笑声:【虽然他在节目里转瞬即逝,但留下的快乐经久不息。】

“愿这份快乐传递给更多人。”

林宿说着望天,合十,“神男愿一生山珍海味。”

雪泥马也合十:【我就喜欢你从不亏待自己。】

“当然。”

节目组说换人,下午人就到了。

这会儿没有录制,节目组里一派悠闲。

柯觉薪出去接人了,其他人在三楼的休息厅里喝下午茶。

林宿没事干,也叫上了贺振翎去大驾光临。

两人坐在桌边。

桌上摆了套茶具,贺振翎抬手,滚水入壶。汤底清透,热气升腾。

他给两人倒完茶,便支起平板划了几下。

林宿,“在看小品?”

“……”贺振翎抬头,“审阅案件报告。”

林宿起了兴趣,“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没有。少了你的参与,都显得索然无味。”

林宿,“……”

雪泥马赞叹:【他夸得好脏啊。】

一只手拿糕点塞住了它的嘴。

贺振翎在工作,林宿也拿起手机回了几条消息:有班长的,黑白无常的,还有协会那边的。他回完,又统一给人群发了两张古村的风景。

刚发出去,跟前平板便一响。

贺振翎侧目,“认识的人?”

“之前见义勇为,谢礼的面具就是他做的。”

跟前嗯了声,“手艺不错。”

……

他们在这边坐了会儿。

柯觉薪就带着人转完节目组了。

大概还有什么事要谈,柯觉薪叫上盛聆玉的经纪人去了外面。

只留盛聆玉坐在一张桌旁。

那头有两名嘉宾很熟,相互聊得热烈;陈可青性格内向,独自坐在一边;唯一外向的叶语竹在打电话,也没过来。

林宿看了眼局促的盛聆玉。

想了想,转头对贺振翎道,“我去那边聊天,你自己玩一会儿。”

贺振翎抬眼,“……”

林宿体贴,“或者,我叫阿玛来陪你玩一会儿?”

“呵,不用。”

雪泥马冒头:【?】

林宿就起身过去了。

两边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两张桌子。

他走过去坐下,盛聆玉立马高兴地说,“没想到又见面了,上次还要多亏你的帮助!”

林宿说,“没什么,你都给过谢礼了。”

提到这个,盛聆玉就张了下嘴,像是想说什么,随后又挠了挠头,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雪泥马:【他是不是也看到了直播,认出你了。又怕戳穿你的马甲,不好说。】

林宿回道:其实戳穿也没什么。

他看跟前的人还一脸纠结,便移开话题,“没想到,临时被抓来救场的是你。”

盛聆玉点头,“我也挺惊讶的,毕竟之前总是…”他顿了顿,转而轻快,“也可能是为了给我点补偿。”

林宿若有所觉,“补偿?”

“啊,是的,之前本来给我谈了一部剧,后来给……给别人了。所以我猜是因为这个,这次综艺就叫上我来录了。”

盛聆玉眼神亮亮的,像只单纯小狗,有活儿就挺高兴了。

林宿微微眯眼:喔……

他指尖正轻点着,雪泥马就落在桌边垂涎:【我饿了。可以趁他不注意吃口点心吗?反正他全身配套,应该注意不到我。】

“……”

林宿平和:他只是不利索,不是瞎了。

他又侧了眼,说:你去贺振翎那边吃吧。

雪泥马便飘过去:【昂哒。】

那头,贺振翎正在看平板。

忽地,他指尖微一动,敏锐地看向桌前。只见一团若隐若现的白光盘踞在他手边,借着茶壶的遮挡:【啊——】

两块黄豆糕直接消失。

贺振翎,“……”

桌上的零食还在窸窸窣窣地接连消失。

正在这时,叶语竹打完电话回来了。她正好坐在邻桌,大概是看林宿没在,还特意朝这边投来好几眼。

贺振翎捏了下眉心,随即关了平板立在桌前。

叶语竹几步走近,“咦,贺先生,林宿呢?”

贺振翎抬下巴,“那头。”

叶语竹扭头一看,一个战略后仰!

“那您没……”她转回来,就看贺振翎眼睫低垂,一手握着茶杯,似乎在盯着桌子上方出神。

她润了下唇,悄然坐回去不再出声。

跟前,零食已经被炫完一半。

贺振翎看对方停止了进食,便伸手准备拿回平板。手刚一抬起,雪泥马就一个转身,“哐当”一声。

手边的茶杯被一下打翻。

茶杯倾倒,清透的茶水在桌面蜿蜒。

……

身旁忽而叹气,起身。

叶语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走向林宿。

她伸手拍了拍,打断:

“林宿,你过去看一看。”

林宿闻言扭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就看贺振翎面容沉冷地看过来,手边是一杯打翻的茶水。

叶语竹轻叹,“他的心,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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