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吧!”
见叶青一直看着门外前厅方向,长孙无垢知道他在担心父亲,便懂事的说道。
叶青点了点头后,就立马向前厅而去。
前厅院子里,
两鬓花白的叶雄,把拐杖扔到一边,咬着牙强忍着腿痛,来到了征兵校尉面前。
他双手摊开,准备承接征兵令。
“草民叶雄,早年曾随先帝上过战场。”
校尉看了看叶雄的腿,也是充满了对老兵的敬佩。
他立马声音缓和道:“你家没有已经成亲生子的儿子吗?”
叶雄如实回答道:“叶家独子,才满十六,刚刚成亲,并未生子。”
校尉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就把征兵令给了叶雄。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尽管校尉也不想让这样的老兵出战,但他也没有办法。
大周律例,军户之家的男子,生下来就是兵。
平时士农工商,战时就得归营集训备战!
军户之家的男子,必须年满十六岁且已经成亲生子,才能够接替上一辈,成为军户府兵。
这种规定也是国家的一种治理手段!
不仅是大周,隋唐两国也有类似规定。
有了这样的规定,就不至于打到最后,出现人丁稀少,生产力低下的情况。
一个国家不仅要守土开疆,还得发展生产,更要传承文化与血脉。
当然,如果打到国家危亡的程度,还是会出现全民皆兵的状态。
叶雄目送他们离开后,一个腿软,就要摔倒。
“老爷,您慢着点吧!”
“老爷,您是有战功的呀!”
“您完全可以......”
赶过来搀扶的丫鬟和夫人,都泪目道。
叶雄倔强的挣开她们道:“西蛮吐蕃侵我疆土,陈兵关外,我身为府兵军户,岂能推脱不战?”
说着,他就下意识的要去伸手拿拐杖。
可就在触碰到拐杖的前一刻,他又缩回了手。
只因为,这只手该拿横刀了!
他果断转身,就要去祠堂祭祖。
中原男儿就是这样,保卫着脚下的热土,信仰着祖宗先烈。
也就在此刻,他发现身着大红喜服的叶青,正在后面看着自己。
“爹!”
叶雄看了一眼叶青,直接严肃道:“从明天起,你就是一家之主了。”
“天黑了,洞房去。”
话音一落,他就不再看儿子一眼,直接擦肩而过。
祠堂门槛外,
叶青的眼里,叶雄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抬头仰视着。
看到这一幕,叶青瞬间就想起来了一段话。
“自盘古开天,三皇定国,五帝开疆!”
“凡国遇大事,男必在,与祀与戎,泯躯祭国!”
尤其是‘与祀与戎,泯躯祭国’八个字,
他念得很长,很拖曳!
他的父亲正在用实际行动演绎这八个字。
“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国之土,丧国之疆!”
“士,披肝沥胆!”
“将,寄身刀锋!”
“帅,槊血满袖!”
“王,利刃辉光!”
“吾不分老幼尊卑,不分先后贵贱,必同心竭力,倾黄河之水,决东海之波,征胡虏之地,剿蛮夷之穴!”
“讨欺汝之寇,伐蛮夷之戮!”
“遂苍海横流,儿立身无愧!”
“任尸覆边野,唯精魂可依!”
“......”
一首应情应景的,不知道是前世哪位豪杰说的话,被叶青念完了。
与此同时,他也跪在了叶雄的身边,并对这一世的祖宗三叩首。
这段话也听得叶雄热血沸腾了。
他诧异的看着儿子的侧颜,只觉得有些陌生。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
叶青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从来都很有文采,只是爹从来不关注而已。”
叶雄点了点头。
毫不否认,他一心都在家里的生意上,很少和儿子交流。
“是爹对你关心不够。”
一句简短的,不知道是不是表达歉意的话说出口后。
他就直接站起身来,拿起了祠堂承台上的横刀。
一个熟练的刀花之后,他就手握横刀,直指西方!
叶青的眼里,刀锋依旧!
可这只拿刀的手,却已经开始发抖了。
“孩子,保家卫国,是爹的责任。”
“照顾家庭,经营家业,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
“爹明早就走,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你娘,你媳妇,以及仆从杂役的生计,都靠你了。”
话音一落,他拿着刀就走了。
叶青看着远去的父亲,虽然一瘸一拐,但步伐坚定。
他明白,父亲去意已决了。
紧接着,嚯嚯的磨刀声传来!
院子里,
叶青看着父亲专注的磨刀,看着母亲在一边掩面哭泣。
瞬间,他又想到了一个人,以及一首诗。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
想到这里,
叶青果断转身去往酒窖,直接把自己灌了个脸红脖子红。
醉醺醺的回新房后,他躺着就开睡。
长孙无垢见状后,立马让下人端来热水。
她蹲下身去,亲自为叶青擦脚。
叶青半睁着眼,看着这一幕,很是感动。
“对不起了,娘子!”
半夜!
叶青为熟睡的长孙无垢盖好了被子,然后起身写信。
第一封,是给父亲的辞行信!
生下来就有前世记忆的他,肆意享受了十六年,足够了。
十六年的养育之恩,该报答了。
第二封,就是写给长孙无垢的休书了!
此刻的他,很后悔。
因为一心想过前世梦想的纨绔大少日子,就各种偷懒。
只为不学武功,只为被老爹放弃。
现在好了,手无缚鸡之力,大概率是去当炮灰了。
但这个炮灰,他得去当!
花木兰一个女人都能干的事,他一个堂堂男儿还没这点魄力?
所以,只有对不起她了。
小半个时辰后,
圆月之下,身披亮银甲的叶青,牵着马走出了后门。
可他却被面前的身影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