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大门之后,由两名骑兵带路前去拜见翟青。
他们通过一条狭窄的两边用土石砌起夹墙的通道,七拐八弯的,像是将人带入了一个迷宫。
谁知走到尽头竟是一个开宽的广场。
别有洞天的感觉。
月色中,在大山的背景下映衬着几间像民宅似的房屋,其实全都是兵营。
原来这里是一个小村子,自从军队进驻以来,乡村的宁静不复存在,要塞中充满了军营特有的严肃、紧张的气氛。
翟青占用了要塞中最大的宅子作为自己的住所。
两名骑兵将赵允初和李茂带到这所房子跟前,让他在前庭中等候。
不一会儿,翟青从屋里走了出来。
翟青一直走到赵允初的面前,注视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赵允初也用眼睛在翟青身上扫视,仅有半年不见,翟青就老了许多。
他脸上的光泽不见了,额头上也有了一些老人斑。他的长髯在灯光下发出白色的光。
“义父!”赵允初行了跪拜之礼。
翟青赶忙把他拉起来:“免了,免了。兵荒马乱的,我们爷俩能再见面,已经是万幸了。”
“义父,那个曹泉泉呢?”允初还没站直身体,就不顾一切地继续问道。
翟青摇了摇头,摸着赵允初的肩膀说道:“儿子,你托我的事,我已经尽了全力。”
“她到底怎么了?”赵允让追问道,眼睛死死地盯着翟青。
“你就权当她得病死了吧。”说完,翟青转身走进屋去了。
赵允初也跟着进了屋子:“权当?权当是什么意思?义父,我这几日不停歇地赶了过来,要的就是义父的一句真话,一个事实!”
“她...她现在已经在兴庆府了。”翟青说这话时,都没有看赵允初。
“兴庆府?这是怎么回事?义父,你快说啊!”赵允初急得不行,而翟青就像是挤牙膏。
李茂看了看翟青,翟青点了点头,示意让李茂告诉允初。
“允初,自从你走后不到一个月,军队收到作战的命令。当时不知道是军中谁走漏了风声,或许是那个老妪,军中收留犯人家眷的消息就传到了兴庆府。将军因此受到了李元昊的责骂,而曹泉泉也被押送到了兴庆府李元昊的宫中!”
“什么?李元昊?!”赵允初一听,简直气炸心肺,原来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距离自己这么近,竟然不知道。
还李元昊竟然霸占了自己的女人!
士可杀不可辱!
依着曹泉泉的性格,说不定现在都...
赵允初不敢想象,顿时感到天晕地旋,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翌日,一早。
一间大厅内酒席已经准备就绪,翟青召集了众头领,设宴为赵允初接风洗尘。
翟青为赵允初不失前约,再次来到自己身边而感到特别高兴。
翟青虽然有些老态,但仍然不失边关骁将的虎威。
但赵允初却是没有半点兴致。
“儿啊!你大可不必心灰意冷,天底下好女人多的是,哪天我再打下一座城池,让你随便挑选!”翟青喝了一口大酒,劝慰允初说道。
赵允初听不进去这些话,自己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遥远的不毛之地,竟然得到的是这个结果!
有的时候,他还真的一点顾惜生命的念头都没有了。自己惦记的女子可能已经死了,回到中原也是很难办到的事了,到这里来除了打仗之外,他也别无所求。
但他还是想弄明白曹泉泉现在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只是已经不可能从翟青的嘴里得到任何消息了。
但只要向翟青提起此事,翟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就会暴跳如雷,怒不可遏,说他儿女情长!不可大用!
“给我把他关到小黑屋里!”翟青下令,李茂等人不得不从。
西北边陲的冬天异常的寒冷。
夕阳残照,西边的草原一片金黄,血色黄昏笼罩着旷野。
躲在小屋里的赵允初心情也到了冰点,心里充满了对曹泉泉深切的愧疚和无尽的怜悯。
他想杀回兴庆府,但这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了。
翟青已经下了命令,让众将士看好他,不能出小屋半步!
怎么穿越过来,一身的不自由!
赵允初很是气氛!都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几天是痛痛快快的!
月底的一天,突然从肃州来了一名传令兵,他带来了一封军令。
赵允初临时被传到翟青的住所。
“他奶奶的!现在写个军令,都用那鸟文!”刚进入大帐的赵允初就听到翟青破口大骂。
“儿啊,给为父翻译翻译,这是写的什么?”
赵允初的价值终于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翟青很是欣慰。
原来这军令都是汉字书写,现在都改成了西夏文。
赵允初看了看军令,感觉自己的生命马上就有转机,于是也不再生义父的气:“义父,这是一份出征令,西夏要和吐蕃大战。”
“又要打仗了?这李元昊真是一刻不让我消停!”
当天夜晚,翟青在广场上集合全军训话,赵允初也获得了自由,精神也抖擞了一些。
“这一段时间,总在打一些不疼不痒的仗,现在终于要与吐蕃打大战了。我们这支部队也要参加这次决战。作为先锋汉军,大家要勇往直前,奋力作战。按照命令,今晚休息,明天一早向肃州集结!”
翌日破晓后,全军将士一起动手,拆毁要塞,直到天色已黑时才完成。
部队连夜向肃州进发。
全军都是骑兵,三千人马浩浩荡荡跨过河流,越过沙漠,穿过村庄,一路风尘,次日黄昏时刻就赶到了肃州城外。
这次强行军只有赵允初一个人掉队了。他这一阵子精神疲惫,始终没有吃喝好,更没有休息好。
翟青看赵允初实在受不了这个累,就派了两名护卫给他保驾。
他们迟到了一整天,才在肃州城外追上了队伍。肃州城外的原野上,西夏的兵马云集,一望无际。
第二天清早,驻扎在城外的部队排成几个方阵,来到西边的广场上,在各自指定的位置上列队等候。
然后,城内的驻军进入广场,也在各自的位置排好队列。
“这是要干什么?”赵允初看不太明白。
“出征前的阅兵式。”旁边的李茂说道。
“哦,原来这个时候就有分列式了。”赵允初调侃说道。
城墙上数通鼓响,军马进入广场,看上去大约有几万匹,排成整齐的队列,相隔一段间距,站在军队的一旁。
在赵允初的眼里,这些军队都是今后大宋王朝的噩梦。
他虽然在这样的场合,完全有理由憎恨李元昊这个北宋最大的麻烦制造者,但他在内心深处却始终觉得大丈夫生当如此!
按照大部署,他们这支部队继续向西进发,沿路上大都是茫茫沙漠,寸草不生,只有一望无际、天地相连的一片黄沙。
有时会遇到一望无际的大片沼泽地,一路上都是白花花的盐碱,到处长满了芦苇。
向西南方向则可以看得见冰雪覆盖的高山。
但赵允初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风景的。
他还是自觉不自觉地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
这个年纪的大小伙,用情还是比较专一的。
他现在整个人变得很佛系。
用现代话说,他要在那个时代躺平了。
看着日益沉沦的赵允初,翟青语重心长地开导这个晚辈:“儿子,你要把对那女子的思念,化成奋勇杀敌的勇气!只有更快地结束战斗,才能避免更多的悲剧。
你如果一直这样一蹶不振,恐怕哪天必然葬身于这沙海之中!到时候,我只能是给你立个碑了!但是,你可想过?如果你死了,而你惦记的那个女子还活着呢?她虽然身在兴庆府,但仍然等着你呢?”
听翟青这么一说,赵允初突然感到了一丝希望,心里思索:“是啊,她很可能还在这个世上,也许还活的很好。如果没有仗打了,自己就可以回兴庆府了。但是,那时的她,还是原来的她吗?她身在宫中,我又怎能轻易见到?”
“义父说的是,我确实有些儿女情长了!待打完这场大战,我想去兴庆府了解个究竟,不知义父准否?”赵允初试探地问了问,仍然是有气无力的。
“只要大战之后,你小子命大还活着,我就放你走!不仅放你走,我还要给你配两个随从!”
翟青笑着鼓励说道。
“义父,此话当真?”赵允初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小火苗。
“军中无戏言!”
赵允初的小火苗又升腾了起来。
为了一丝的希望,他要拼劲全力。
为了百分之一的希望,他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