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只要急眼就能变强

灵感源自于詹岚的启发。

‘在阿努比斯试炼一役中,你的憎火已经表现出了对神力造物的破坏,以及吞噬。’——在日间的碰头会中,詹岚曾经提出了这样一条前提。

然后,她的结论是郑吒所持有的‘憎火·蚀暗’,有可能会对中洲队资深者们身上的赛特神力残留起到一定的消除,甚至吞噬效用。

消除,以及吞噬。

理论上说,郑吒要在姜玉完成分隔,詹岚完成封印之后,才能够获得一枚神力样本,从而用来研发自身憎火的破坏吞噬之力——当然,找赵樱空帮忙也不是不能够用次等的神力来试手,但很遗憾的是,赵樱空很早就被詹岚拐到了自己所在的休息室中,他只能够一个人,两手空空。

没有什么事做。

没有什么事做的郑吒,只好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无聊地乱开脑洞。

牟刚和程啸都在养伤,复建。李帅西正在指导朱雯基础的战术动作并且进度堪忧。而零点日常的没有存在感,楚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吒突然没来由地感觉有点寂寞,有点孤独——唯一能够说话的只剩下张杰,但他潜意识里就觉得现在并不是和张杰交谈的场合——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态,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中洲队……在这初来乍到的一战中,损失不小。

虽说并没有出现切实的人员折损,但战场主动权却产生了严重偏移。作为对龙杀手核心的程啸在接触到第一头正经龙类之前便受到了严重创伤。而中洲队绝对凌驾于当地土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机动力量提供者牟刚,也因此受到了重创。

这是因为战术出了问题吗?——不是,情报暴露,且远程诅咒存在的情况下,牟刚无论被安置在哪里都会遭受重创。倒不如说,姜玉只将程啸和牟刚安排在了一起,反而能够在确保牟刚存活的前提下还将损伤压制到最低。除了程啸之外,无论再加一个谁上去都有可能会造成负累,因为中洲队目前,只有他们两人的空战能力,可以归类于‘擅长’。

姜玉必须护住大部队。

而自己……

——我太弱了。

郑吒想到,他轻轻握紧拳头,覆盖全身的恶龙血铠发出一连串轻微的脆响。

这件铠甲,是很强力的装备。他可以激活内置的恶龙之力,将自身的力量进行一个大幅度的强化。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能够感知得到血铠内部的恶龙,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的巨龙魂魄。而他直到现在,都没能够驯服它,让它化作自己的力量,让龙魂能够随同自己一起,在需要空战战力的场合之下完成显化。

a级的底子,b+4000的额外支出。毫无疑问,龙魂显化才是这具铠甲所能够提供的真正功效。被唤出的黑龙公主大概率有着单挑雄穆托,甚至战而胜之的力量。而再加上自己,一位具备施法能力的血族巨龙骑士,也绝对能够弥补这一处机动力不足的战场。

这场战斗,原本不应该打成那样的。

资深者们各自的强化方向都很明确,不太可能突然便产生战争手段的变化。唯有自己……原本应当处于一个更有作用的位置之上。

——如果……我能够驯服血铠里的黑龙魂魄……

——抑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要那么贪心地额外强化血铠的能力。从而增加驯服难度……

——那么,能够驯服龙魂的我,会不会让战场的局势变得更好?

答桉是不言自明的,若是他能够完成这一笔庞大的资源转化,而不是让这件a+b级的恶龙血铠只能够起到现下这个单纯的属性增幅效果。那么异化基多拉的那三板斧攻势便根本无法对此刻的中洲队造成太大的压力。核爆可以点杀或者格挡,大军团也有应付手法。而只要巨兽单位被击破,那么对方便只有抛下老巢亲身上阵,或者眼睁睁地看着轮回者们脱离它的势力范畴这两条路可走。

只要他能完成。

但是他没有。

于是,便是痛苦。

——是我让大家陷入不利状态的。

——如果,我能够多有一些自知之明的话……明明张杰都暗示过这一场的难度会很高了,明明早就知道越高等级的兑换,需要的掌握时间越长了。可为什么,我……还是如此愚蠢,贪婪?

痛苦。

痛苦是荆棘的刺,在柔软的五脏六腑之间爬行,摩擦。

痛苦是燃烧的柴,灼烧着神经,侵攻着大脑。

痛苦……痛苦是,漆黑的憎恨之火。

自我厌恶,自我憎恨。

尤其是,当脑海中的念头,突然出现了额外的转化——

——如果……张杰能够多说一些——

念头才刚出现,他便咬紧了自己的牙。齿冠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从嘴角溢出的血。

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它出现得速度更快。但心智上的自我创伤,却绝非血族的自愈之力能够在短时间内便将其抹除,消化。

——我在做什么?我在推卸责任吗?

——大家都已经做到很好了……张杰他更是帮了我们足够大的忙。而我居然!

漆黑的火焰,更加炽烈地燃烧了起来。它从他的心底迸发,沿着血管流淌。纯化的高等血能是最为合适的薪材,让它能够尽情地燃烧释放。

痛苦是憎火,它灼烧着血肉和灵魂。

憎火带来痛苦,它的力量无法真切地损伤到他。

郑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意志又一次地冲击着血铠深处的龙魂,而龙魂给予他的回复依旧是一片寂静和虚无。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但那条尊贵的黑龙公主,却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力量不足就是不足,并不会因为玉玉症发作就会提升到充足的程度。

强度不够就是不够,再怎么信心满满,硬实力不足便终究无法成功。

做不到。

做不到,该怎么办?

苦修室中,郑吒木然地注视着爬满水蚀痕迹的石墙。他找不到前进的头绪,但他却能够感知到同伴们在各自区域中的大致行动。

大家都在努力,大家都在前进。

所以,为什么……

他将先前深深地吸入的那一口气,重重地吐出。

灵感来源于詹岚的启发。

被漆黑火焰环绕着的,充满痛苦的他,在这一刻想起了詹岚的话。

憎火,能够破坏神力造物。理论上说,它能对阿努比斯的神力起效,那么也就同样能够作用到赛特的神力之上。

而自己现下的躯壳之中,本就有着赛特的神力残留——只不过,它还没有被分隔出来,它还存在于自己的血肉内端,骨髓深处,甚至,深入魂魄之中。

——但这难道就不能烧了吗?

——既然詹岚都说我能行……难道,我做不到?

一个决心就此出现在思维深处,它立刻就获得了全力以赴的推动和运用。

中洲队的披龙铠者咬紧牙关,他向铠甲下达了一条指令。他不要求铠甲内的龙魂唤醒,他只要求,铠甲尽可能地将他封闭。

不需要空气,也不需要空隙。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之物,尽可能地阻止它从自己的躯壳之中移除!

铠甲回应了他,重重叠叠的龙鳞将他彻底包裹。

然后……燃烧!

既然赛特的神力残留本来就在自己的躯体里面,既然憎火能够对它起到功效。那么,就从头到尾地烧一遍就好。而只要它真切地被烧起来,那么自己就应该能够感知得到它所具备的特点和性质,而这样一来,无论姜玉和詹岚他们是否能够成功,自己这一边的探索,也至少能够起到作用!

剧痛在一瞬间便席卷了他的躯壳——原本就很痛,而如今更进一步。

漆黑的憎火不再避开他的皮肉,他的血骨,而是深入到每一个细胞内部,每一块骨骼的深处!

燃烧,血肉溶解。神经和骨尽数焦化。沸腾的血能在作为燃料的同时又不断地修补他的体躯。让被破坏掉的血肉每时每刻地不断复原长好。

他有点想仰天长啸,有点想在自己的身上乱扯乱抓。

高效率的血肉复原带来的是神经末梢不断重建而生成的奇痒,而在这感受之下,被灼烧的苦痛反而起到了缓解的功效。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待在自己为自己所设置的人形棺柩之中,体会着自己肉身的不断死亡和不断重塑。他逐渐发现痛苦也并非不能忍受,因为肉体上的磨难,远远不足自己未能走在正确之路上的自责和迷茫所带来的痛楚。

不断的死,不断的生。

血族的金杯被他放在身旁,经过楚轩处理之后,他知道自己只要没死,那么无论受了再重的伤,都可以用金杯中的特殊血液来迅速修复——他的肉体告诉他,现在起的每一秒都是使用它的最好时机。但是他的意志告诉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去那样做。

现在要做的,是忍受。

不受外界干涉,然后感受。

感受躯壳内的每一处微妙变化,感受那不断转换的生与死中,出现的每一抹异样。感知它们,锁定它们,记忆它们,然后……了解它们。

他如此想,也如此做。

直到越来越多的数据填充了他的大脑,直到痛楚如潮水般终究冲垮堤坝,将他的知觉和理智尽数淹没于海潮。

他失败了。

或许。

………………………………

郑吒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的景象。

宽广的大地在脚下延伸,蔓延到黑暗的边缘。色泽苍白却又违和地混杂着昏黄,而视线逐渐上扬,巍峨并且浩瀚到的兽首神躯,便填充了视野内的每一个角。

世界三,神前的最后一战。

这里,便是赛特的手掌之上。

郑吒看向身周,同伴和熟悉敌人的轮廓都没有出现在视网之上。位于此处的,只有赛特,以及被那宛若恒星般的双眸注视着的他。

视线相触。

无尽的重压席卷而来,骨骼立刻就发出断裂的脆响。神祇的视线便是神祇的威严,而它的份量便等同于一座实体的山岳!

神恩如海,神威如岳。

神恩如海水一般浸入他的血肉肌骨。

神威如山岳一般压在他的双肩上头。

她要让他倒下,她要让他跪倒。她要让他知道,移除神力和破坏神力,之间的差异到底有多么庞大!

骨头硬是没有用的,纯粹强大的重压,无论意志是否坚韧,都会碾碎一切反抗。在对视的一瞬间,郑吒的双腿便被压成粉末,挺直的嵴梁,断裂成千百片残骨!

赛特的五指逐渐合拢,在连绵不断的破裂和碾压声中,郑吒便连一点渣都不曾剩下。

郑吒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似的熟悉景象。

还是那片大地,还是那张手掌。神祇的巨影位于视线彼端,而神威重压,还未抵达。

某种明悟浮现在心的底端。

只要低下头,它便不会抵达。

只要俯身下跪,便可离开这处毫无胜算的战场。

但是……

“这样也好。”

“至少,回到了我最擅长的领域上!”

战斧浮现在手中,漆黑的火焰覆盖周身上下。蝠翼展开,血魔腾空而起,指向天上!

然后,神威和神祇的五指,再度压下。

他又一次地睁开眼。又一次地面对没有毫无还手之力的战场。赛特的残留意志依旧等待着他,是走是战,依旧由他决断。

“除了战斗以外,我还有什么能做呢?”

“至少……我刚刚也飞起了十米高?”

他的回应是自嘲一笑。然后,再度抬起头,昂着首,目标直指,那看似无法战胜的对手。

一次的死亡之后便是另一次。

另一次之后还有下一次。

千百次的死,千百次的生,直至数量本身都被遗忘。

郑吒没有多想,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粉身碎骨的苦痛,一次又一次地持着战斧奔赴天上。或许下一次要比上一次多飞一米,或许再下一次才抬起头便被压成肉末。成功的希望并不可见,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死亡,并不在胜利的进度表上多加一行。

但他依旧前进,不停不断,不眠不休地前进。

漆黑的憎火在他的身体和心灵之上蔓延,逐渐深入灵魂,深入细胞的核。深入……那终究会被他寻找辨认出来的,神祇力量!

…………………………

郑吒睁开眼睛。

他依旧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

他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向上挥动巨斧。

然而就在他念头转动的瞬间,漆黑的火焰便脱体而出,并在他的眼前塑形成恶魔大斧的形状。引而不发的威势积蓄其中,明明只是塑形而成的产物,但在他的认知中,却是只要向前挥出,便至少也有七成功力恶魔一击的破坏力量!

而他立刻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快!快给我停下!

说话是来不及的,但念头却能赶上。

即将噼斩而出的憎火大斧,便在他的面前化作一个标识着‘stop’的道路牌标。并立刻又在他变得杂乱的念头中,具现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模样。

“似乎……成功了?但……”

“……我总觉得……我好像研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出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副不是很确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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