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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到下厨,一屋子的男性全是半斤八两。
森鸥外作为长年独居的单身成年男性,即使常常嘤嘤撒娇求得爱丽丝为他做饭,也掩盖不了萝莉控自我欺骗的悲惨事实,一手厨艺知识仍来自森鸥外本身。
因此,森鸥外进厨房做个家常小菜的水平是有……但也止步于此了。
福泽谕吉刀法不俗,进了厨房切个菜展示一下刀功做个果雕恰好。
“刀功?”
福泽谕吉洗净双手,袖子卷起,常年握向杀人刀的手中,是一把略钝的菜刀。
他看着男人为他示范切开的青椒:“承蒙谬赞。织田君的刀功不下于我。”
除早有了解的乱步和太宰治,挤在厨房的森鸥外和织田作之助纷纷回头。
织田作之助:我以为我是用手槍的?
“唔,”黑发男人随意一点头,“就按这样切,刀钝了可以磨一磨……好像没有磨刀石。福泽阁下刀法那么好,刀钝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对了,福泽阁下有什么拿手菜吗?”
“有,”福泽谕吉道,“我会做小鱼干,还会很多种猫饭的做法。”
“……唔,”男人点头,“好的,您去切菜吧。”
“噗!”蹲在厨房角落盯着一盆子蛤蜊,负责定时加盐督促蛤蜊吐沙的乱步笑得往后一仰,猝不及防撞在一双腿上。cuxi.org 猪猪小说网
被撞到的太宰治:“……”默默看着乱步爬起,侧身屈膝一个俯冲就要冲入厨房!
“嘿!出去心机围巾!社长!心机围巾潜入厨房啦!”乱步大声召唤,下一秒,太宰治就被森鸥外和福泽谕吉架出厨房。
乱步堵在厨房门口,敲了敲曾被挂在别墅门口的石板:“看到了吗?绷带与太宰治不得入内,心机围巾禁入厨房重地!”要是把他放进去了,乱步大人都无法推理可怜的厨房君会遭受怎样的蹂躏!
乱步态度坚决,太宰治眼巴巴扒拉在门框边上:“织田作织田作放我进去吧织田作……”
织田全村的希望矮子里头拔高个厨艺之颠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低头给猪肉卷焯水,哎呀再不抓紧时间,晚饭的点就要过啦!
“织田作……”太宰治和乱步僵持不下,忽然一个眼神支棱起来,“等等作之助!你在做什么!”
“别想转移乱步大人的注意力!乱步大人是不会被你骗……”
却听福泽谕吉喉咙着了火一般飞快道:“作之助住手作之助!这是火锅底料不是你的咖喱饭作之助!别再往里面加辣咖喱了作之助!”
“要尝试一下吗,不是很辣,”作之助略感可惜地住了手,“很好吃的。”
“唔……”男人过来看一眼,又退回去,“没关系,想放就放吧,作之助喜欢就好,到时做成鸳鸯锅。”
“叮铃”
被乱步堵在厨房外无所事事的太宰治去开了门。
“听说织田作受伤了,我来看望他。”路德维希站在门口,手上大包小包。
“谢谢你,要留下吃饭吗?”黑发男人接过他的礼物,惊讶,“都是我喜欢吃的。”
“当然,观察艺人的喜好并合理满足是经纪人的必备技能之一,”路德维希自发走进厨房,撸起袖口,“我也来帮忙。”
乱步凑到他身边:“经纪人先生会做什么菜?”
“反正比织田作会的要多,”路德维希挑眉,“要知道,当初织田作学习厨艺的时候,我可是他的老师呢。”
客厅里。
太宰治偷偷瞄向路德维希带来的那些礼物。
和一周目时太宰治了解的“织田作”的喜好,重合度极低。
太宰治思维一滞。
是路德维希错了,还是……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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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鸳鸯火锅被加了致死量辣咖喱的那一边,除了织田作之助无人问津。
太宰治似不经意地问道:“织田作,你不喜欢辣咖喱吗?”
“我应该喜……”看到身边面不改色安静吃辣咖喱锅的红发青年,男人改口,“或许我应该喜欢?”
好歹是平行世界同位体,喜好应该差不多吧?
闻言,红发青年停下筷子,发出了真诚的邀请:“要尝尝吗?”
黑发的男人挑一筷子,细细咀嚼。
一秒。
两秒。
三秒。
不知不觉,整个餐桌上的人都停下筷子,关注着“织田作”的反应。
“唔,”男人沉默着咀嚼完毕,嗓音低哑得像被谁从内部吻住喉管,“……可以吃。”
话刚说完,舌尖犹豫地舔了舔艳红的嘴角,睫毛连续不断地飞速扇动,颊侧淌下一滴眼泪。
太宰治&乱步&森鸥外&福泽谕吉&织田作之助:“!!!”
路德维希赶忙倒了牛奶递给他。
“……”
男人沾湿的睫毛半垂,宽大的手掌捧住自己的饭碗,默默注视着路德维希递给他的杯子,大大的一只坐在那儿,将“茫然”二字诠释得生动至极。
像只磕松果磕到一半磕掉了门牙,抱着松果迷茫不知所措的大松鼠。
啊呀我可爱的大松鼠,磕掉门牙也太惨了吧。
路德维希半忍笑半心疼地把牛奶杯往前递了递:“快喝牛奶,解辣。”
牵着大松鼠的手从松果上离开放到牛奶杯上,握着他捧住牛奶杯的手,指引着递到他唇边,拍拍背哄道:“快喝。”
男人缓慢地眨下眼,乖巧地衔住杯口,咕咚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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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织田作之助默默把辣咖喱锅的那一边,转到了远离黑发男人的一侧。
原来“织田作”吃不了辣吗。
太宰治愣愣注视着咕咚咕咚喝牛奶的黑发男人。
可是一周目的时候,他一直吃辣咖喱饭,甚至一切几乎比照着织田作之助的喜好来……根本没表现出任何与织田作之助相异的地方。
等等。
那个时候,“织田作”失忆了。
不记得过往,更不可能记得自己的喜好。
那是谁告诉他织田作之助“应该有”的样子,让他无意识朝着织田作之助的喜好靠拢?
是我啊。
“织田作,这是你经常来的一家店,”那时,太宰治带着他到店里坐下,为他点了一份织田作之助必点的辣咖喱饭,“尝尝这个,这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吃了之后,说不定能找回一点从前的记忆!”
“我以前……最喜欢的?”“织田作”咽下一口,表情有些不对,又飞快变为正常。
“织田作觉得怎么样?”
“唔,可以吃。”安静地继续吃。
“喜欢就多吃点,我以后每天都可以陪织田作来吃!”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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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杯牛奶下去,黑发男人的大脑重新解封,他舐去唇边奶渍,看向红发青年的方向:“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同样是织田作之助,我却吃不了辣咖喱,会不会很奇怪?
织田作之助没听懂他的意思:“社里的大家对这个辣度也不能接受,这样说来,我好像才是奇怪的那个……”
“啊呀啊呀!这有什么奇怪的!”乱步筷子乱敲,打断两人的交流,“黑发君和作之助发色都不一样,大家早就明白你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吃不了辣咖喱有什么好惊讶的!辣咖喱就是魔道!豆沙麻薯万岁!”悄悄狠睨一旁发霉的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戳了戳饭。
那时,太宰治以为“织田作”表情一刹那的不对,是遇到了自己喜欢食物的惊喜。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惊喜,而是他吃辣咖喱产生了应激反应,却以为“自己应该喜欢”,又不想让兴致冲冲带他吃饭的自己失望……于是生生忍住了。
太宰治告诉他“你是织田作之助”,于是他就信了。
失忆的他,比谁都更坚定地相信自己是织田作之助。
唯一信任的太宰治一心和他讲述“织田作之助该是什么样的”,身边没有谁宽容地对他说一句“就算都是织田作之助,也可以是不一样的人”。
他一板一眼地比照着太宰治口中的“自己”,认为自己活成“织田作之助的样子”,才是“正确”的。
为此,令他难以接受的咖喱饭他可以天天吃;许多不属于他的习惯,也被他模仿着做了好几年。
他在一个安静的状态里,把这些当做工作一样认真完成,没有厌恶,也没有喜悦。
时间久了,吃起咖喱饭来还是下意识排斥的感觉,也被他误认为“喜欢”。
那样狼狈、又那样努力地活着。
“……”
太宰治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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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辣咖喱让他那么难接受,为什么还要说“可以吃”?
“织田君,”森鸥外笑道,“既然对辣咖喱锅接受不能,就不要说可以吃嘛,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确实可以吃,”黑发男人道,“总不能浪费食物。作为维持生存所需的食物,它还是很合格的。”
“织田君的可以吃,居然就真的只是可以食用的程度吗?”森鸥外讶异,“那在织田君心中,就没有难吃的东西吗?”
没有。
太宰治在心里替他回答。
太宰治在一周目的时候,就发现了“织田作”不是织田作之助的真相。
由一知百,据灵王说,“织田作”一直长久地在各个世界间流浪。
那他每到一个世界,是否都会被迫成为别人?
被迫伪装他人,被迫养成不属于自己的习惯,被迫咽下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那样的生活……哪怕一次两次都令人窒息,何况千次百次。
他说“可以吃”。
他说“能维持生存所需就好”。
对他来说,他对食物的判断标准,已经这样低了。
他别无他选,只能这样低。
太宰治看着黑发男人不紧不慢地咀嚼。
他伪装得那样好,满桌的人都以为他在品味美食,连乱步都被他骗过。
太宰治却知道,他其实只是在机械地进餐。
你的舌头,真的还分辨得出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吗?
路德维希观察到的你的喜好,到底是你喜欢,还是因为你习惯了取用那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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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搁下筷子:“我去洗手间。”
冷水冲刷面颊,太宰治看着镜中的自己,骤然挥拳!
拳尖在镜面停住。
太宰治深深吸气。
“别吵到他……让他好好吃完一顿饭吧。”
他低声自语,忽然眼前一黑,思绪飘飘摇摇仿佛不属于自己,尖锐的疼痛仿佛有指甲在内部刮擦,有什么要被从大脑中生生挖去。
“哒宰!再不来就吃完啦!”
“织田作”的声音传入耳中,太宰治眼前又亮起来。
刚才的失控连带记忆,瞬息在太宰治脑中消弭。
太宰治探出头,远远看到男人清亮的眼睛:“快来!我剔了蟹肉!”
“我来了。”
太宰治微笑着,向餐桌走去。
为我学习下厨、做出美食的人,他自己,再也不识味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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