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主事,这是霖峻少爷的名帖,少爷的恩情你要记住,以后誓死来报。”
闻来富还在院中焦急地等待,兰成礼的声音已是幽幽在身后响起。
倏地,闻来富已是迅速转过身来,脸上尽是感激的神情,“多谢少爷恩典,多谢兰管家援手,以后自当誓死报答。”
兰成礼挥了挥手,“速度去吧,你这孙子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巧合的日子出生呢,当真是什么都赶上了。”
眼中却是隐隐有着嘲弄的神色。
闻来富赶紧接过名帖,行了一礼,却是转身向外奔去。
兰成礼冷冷看着闻来富的背影,口中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府里这么多年的老人,却连规矩都看不明白,已是快接近万佛诞,哪会有什么例外。”
兰成礼转身来到一处庭院外,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了符箓和灵石袋。
进到庭院中,却是躬身一礼,“少爷,名帖已是给了闻来富,不过何必多此一举呢?”
悠闲的声音响了起来,“万佛诞将至,传业寺的规矩可不能坏了,不然各家都去捞人,盛会怎么办得起来。
既然是府里老人,还是该给一点希望,那名帖上有暗记,传业寺的知客一看便知道怎么处理,不会让各家来当这个恶人。”
兰成礼却是立起身子,双手将灵石和符箓呈上,笑着说道,“想来这主事当会念着少爷的恩情,戮力做事。
我也得了一点好处,这道符箓是有人赐给那管事的,似乎颇为不俗,少爷可要看看。”
兵符?
兰霖峻不由得点点头,这种符倒是有些少见了,能将道兵收入,比起一般攻击符箓却是更加灵动难缠。
普通一些的兵符能封十数道兵,好一些的能收的道兵为天罡之数,这是一道坎,再往上就看各家专修符道修士的神异了。
当年在玄痕剑宗,便有师兄以符剑著称,能收七十二名剑奴在符中,剑出瞬间便能结成剑阵,当真有些厉害。
“我已是凝真巅峰,这等东西与我无用……”话还未说完,兰霖峻却是感觉自家灵剑在气海中铮鸣了一下。
灵台中也是莫名有些战栗。
自家的剑意是在西极刑戈原凝就,当时正好取了尸林鬼潮的外景道蕴。
咦,这兵符难道还是以鬼为兵?不然自家灵剑为何会有所感应。
兰霖峻一把将兵符拿在手上,“下去吧,我再看看。”
兰成礼怔了一下,本想着少爷已是凝真巅峰,万万看不上这东西,自家拿出来卖个好,不想真被少爷看上了。
不过却是反悔不得,只得有些悻悻地告退。
兰霖峻笑了笑,轻幽灵剑当空一幻,已是现出一片微缩山景,兵符被悬置在山景之上,流光道蕴顿时被山光一点一点演化着。
良久,兰霖峻叹了一声,“没想到居然是大师之作,这里面的鬼兵怕不是有百数之多,便是拿来凝真斗法,都够了。”
随即又是一喜,这道兵符难得与自家卦演剑意和外景道蕴相合,若是参悟透了,当真连冲击金丹都会多出大半把握。
好运道!当年来北疆避祸,当真是来对了。
想到当年之事,兰霖峻旋即发出幽幽一声叹息,想到了两位仙尊给自家批的命,不禁喃喃念了出来,
“若遇死劫,必为连环,离家弃宗,方出生天。”
“躲一劫,涨一运,避一时,活一命。”
当年在幽魂河自家刚得了剑意,却是被鬼阵轻易击溃,更是折了众多师兄弟。
自家当年躲了,却不知道还要躲多久。
这么多年在北疆苦心修炼,不想却被越甩越远,当真让人有些沮丧。
……
“既然是兰霖峻少爷的名帖,自然抵得了一枚消业银牌。”传业寺的知客点点头,不过神色上却是有些惋惜,眸子中神色更有些冷。
闻来富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脸上浮现出希翼的眼神。
北疆的规矩森严,其中消业银牌便是一条铁律,有这牌子无论佛光涤体结果如何,都可带回孩子。
眼下他做的就是坏规矩的事,还好少爷仁慈,更是有着金丹道途,方能有这等面子。
“但是,”然而知客的下一句话,却是把他的希望直接从云端砸进了泥里,“你来晚了啊。”
什么?!闻来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昨日才生产么,自己已是
“自然是晚了,各寺大师和法王都是筹备万佛诞,这佛光洗礼却是不便久等,当然是一日一做了。昨日的婴儿已是在今日上午做了佛光洗礼,都已经送走了。”
传业寺的知客咳嗽了一声,合十向闻来富一礼,“若是你昨日,或是今日上午来,凭兰霖峻少爷的名帖,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惜啊,这等大事,你怎么就拖到现在才来?”
晚了?闻来富眼中有着魂不守舍的茫然。
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怎么就晚了?
孩子的衣物都备好了,怎么就晚了?
自家怎么不快马加鞭催着商队早一日回城,怎么恰恰就晚了一天,不,就晚了几个时辰?
闻来富已是呆在了当场,良久,眼中忽然生出一点点光,猛地一下蹿到知客面前,一拱手,“能不能请大师想想办法?”掌指悄悄露出的空隙,却是一枚灵石闪着微光。
知客眼中顿时露出了嘲意,摇摇头,“你还是省了吧,北疆规矩的森严你是知道的,看在兰霖峻少爷的份上,让你抵了消业银牌已是天恩,但这孩子没有时运,却是怪不得谁。”
闻来富脸上似哭似笑,神情有些呆滞,懵懵懂懂间已是跌跌撞撞走出了传业寺。
他有些慌,望着天上依然有着温度的大日喃喃道:“怎么没有早一日呢?怎么就没有紧一天呢?我的乖孙子啊,你怎么就不能多等上一天呢!”
滚滚泪水已是从眼角滑落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丝丝灰尘,随后就消失不见了,就如昨日那刚来到世间的婴儿,还未抱在怀中,却转瞬已逝。
闻来富捏着仅剩的一块灵石,立在天光之下,嚎啕大哭。
“闻主事,这是怎么了?”沉沉的声音在闻来富耳边响了起来。
闻来富一个激灵,惨然转过身去,却是看到了一个武士悠闲地挎着长刀站在自己边上。
“桂爷,见笑了,家里出了点事,一时悲上心来失了控制。”闻来富毕竟带队出商,见过世面,怔了一下,脸上神色已是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眼神中仍然有着深深的悲凉,也许,这就是命!北疆凡人的命!
“说说,你说说看。”鬼六苦着脸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闻来富叹息一声,已是蹲到了地上,鬼六也跟着蹲到了地上,终是被他套到话。
“这样啊,军上说了,这北疆水很深,不要节外生枝……”鬼六的苦脸皱得更深了,“除非……”
“除非怎样?”闻来富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你有钱嘛?”鬼六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来富惨然一笑,露出了掌中仅有的一枚灵石。
“哈哈哈,够了,因果已成!”鬼六的脸上瞬间不苦了,跟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