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口诛笔伐

喝了几口,不怎么好喝。

放下茶杯,转身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有些事情却不应该透露出去。

可现在已经人尽皆知,那必然是有人想要从中获得些什么。

至于是什么人,想要什么,不知道。

可能是白云飞,也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白云飞,那不用问的本事确实大,也不怪茶水卖的那么贵。

轻轻叹了口气,盯着屋顶发起了呆。

正发呆的时候,耳朵动了下。

屋顶上传来了几声轻响,和略带紧张的呼吸声。

嘴角起了一丝苦笑,没有理会,继续盯着屋顶发呆。

不理会,有人便会得寸进尺。

屋顶响动过后,后院也传来了声响。

虽然很轻,但逃不过少年的耳朵。

赖的动,便没有起身。

一夜无话。

早起去东大街的早市上买了些米面粮油,包子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自己又不是剑十一。

隔壁的包子铺生意依旧红火,就是多了几伙从早上一直吃到晚上的食客。

二胖哥来过两次,送了些日常用品。

易年谢过,没嘱咐什么。

能在上京城做生意的都是聪明人,懂得深浅,特别是在这传言满天飞的时候。

这日子便与从前一样,碰见的时候在门前打个招呼,聊两句家常便各忙各的。

其实也只有二胖忙,易年每天只有三件事,吃饭,发呆,睡觉。

门口那块儿板子没有掀开,医馆从停业起就没有开业。

架子上空空如也,想开也没办法。

不过就算开了也没什么区别,这时候哪里都会有病人,但生尘医馆不会。

可能是一两年前的病人太多了,也可能是现在的病人太少了。

去早市儿的时候在旧书摊买了不少书,论斤卖,几块儿碎银子足够看到年后了。

整齐码放在柜台上,躺在躺椅上发呆的时候就随意拿上一本儿。

山川地理,古今杂谈,兵书谋略,诗词歌赋。

拿到什么看什么,就是总觉着没有青山时候的话本好看。

可能是书的原因,可能是人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晚上有动静,白天也有。

基本不在乌衣巷出现的巡逻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要来上几次。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只要少年不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巡逻的士兵情绪总有些紧张。

易年在后院做饭的时候见过,也没理会。

看就看吧,又少不掉一块肉。

趁着炖菜的功夫,把后院的雪也扫了扫,当着巡逻队的面推进沟里,这回没人管了。

难吃又简单的一顿饭过去,水壶里抓了把茶叶,咕嘟咕嘟烧着,借着油灯光亮看起了书。

不知何时,天色渐沉。

一片雪花落在了书页上。

抬起手指抹掉,喝了口放凉的茶,起身回了屋。

躺在床上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又响在了屋顶。

依旧不想理会,慢慢闭上了眼睛。

能睡了,也就没那么多烦心事儿了。

或许只有一件,那就是七夏还没回来。

没回净竹寺,也没回医馆。

白云飞敢来,便证明七夏回不来,最起码短时间回不来。

但谁知道呢?

回来,一切如常。

不回来,也是一切如常。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有些时候,能力再强,能做的依旧不多。

或许,这就是身不由己吧。

可上京,是江湖吗?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恩怨。

或许不是,因为这里是皇城。

想着想着,鼾声起了。

很轻,最起码比屋顶的声音轻。

冬日里的阳光透过昨夜忘记关的窗子洒下,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明显。

明明没有风,却胡乱飞着。

可能是太过渺小,小到什么东西都可以打扰它们的安宁。

有时人也一样,所以也会被打扰。

还未睁开眼睛的少年,被风铃声音吵了清梦。

这几天没风也没人,风铃安静的很。

起身透过窗子看去,只见一个老人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仆人。

老人衣着朴素,不过气质不俗。

看上去六七十岁,精神很好。

从那气质与衣着来看,应该是位读书人,不过此时的行动却又有些不像读书人。

站在门口正推着门,看那架势是要进来,风铃才跟着摇晃起来。

易年不认得这人,这是除了二胖之外第一个敢进来的人。

伸了伸懒腰,起身出了房间。

刚到门口,风铃哗啦啦响了几下,那老人已经进了门。

瞧见出来的易年,开口道:

“你是易年?”

声音有些高,中气十足。

易年听着,点点头,开口道:

“正是,不知阁下…”

还没等易年说完,那老人眉毛一挑,打断了易年,开口道:

“是你就好…”

说着,站在门口,继续道:

“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吗?胆敢试图刺杀圣上,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人说着,双手朝着皇宫方向抱拳行礼。

“圣上忧国忧民,乃是当时明君,如不是陛下治国有方,我北祁哪来如今安稳?你这贼子,竟然敢意图行刺陛下,当真是十恶不赦!”

说着,狠狠一甩衣袖,质问道:

“老夫听闻你曾去过南昭,更是与南昭公主南北北关系亲近,莫不是中了美人计,回来坏我北祁安稳?”

易年听着,没有说话。

一脸淡然,因为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

静静地看着老人,眼中毫无波澜。

老人见状,更加气愤,“你这孽障,竟如此忘恩负义!”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可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身后那几个仆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进院中拉住了老人。

这一拉,老人更激动了,一边挣扎一边指着易年,开口喝道:

“都给我放开,我杜书仁虽是一介文人,但也不缺北祁男子血性,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一边喝着,一边还要往前冲。

不过这杜书仁确实是读书人,根本没能力挣脱几个仆人的‘拉扯’。

只能在人群中叫着,始终没法上前一步。

易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觉得有些可笑。

这老人自己不认得,但这名字听过。

杜书仁,内阁大学士。

当初皇权争斗时,他是最支持秦怀胤的一批人之一,所以今天来这么一出倒也正常。

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杜书仁的打算,慢慢走到躺椅上,拿起昨夜还未看完的书,晒着阳光看了起来。

瞧见易年不理自己,本就气愤的杜书仁更是怒火中烧,抬手一巴掌打飞其中一个仆人帽子,开口喝道:

“都给我下去!”

瞧见自家大人真的发了火,几个仆人立马松开了手,整齐站在旁边,这会儿一个指头都不敢伸了。

不过这一松开,杜书仁反而冷静了下来,站在门口,继续道:

“我知道你是修行之人,来自东远州,当初在试比高上一战成名,本以为我北祁出了个大好儿郎,没想到竟养出了个祸患,老夫一介文人,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胆敢行刺当今圣上,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咬下你一块肉!”

“我北祁千年安稳,绝不能毁在你的手上!”

“北祁养你育你,你怎能没有半点儿感恩之心呢?”

“圣山那等地方都容不得你,可见你的品行如何!”

“是不是你早对陛下怀恨在心,当初你与周晚狼子野心,试图颠覆我北祁皇室安稳,若不是圣山英明,只怕真被你们得逞了!”

“难怪啊难怪,你在这个时候回来…”

“大家看看啊,这就是…”

“此子不除,天理难容…”

“……”

“…”

易年知道读书人能说,但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能说。

从早上起来看见杜书仁敲门,这都已经过了晌午,他的嘴就没停过。

猜测,怀疑。

治罪,讨伐。

大吵大叫,引了无数人围观。

乌衣巷里,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原本就繁忙的包子铺,今天更是人流不断。

看热闹,也是要消耗体力的。

易年从杜书仁来了之后,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说了句话。

被打断之后,便没有再说一个字。

自己虽然也算读书人,但自认嘴皮子没杜书仁利索。

不过不利索不等于不会说话。

可解释,总是比质疑困难。

比如他一句自己与南北北私交甚密,自己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他一句北祁养你育你,便已经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他一句你曾经试图颠覆北祁皇权,便是死无对证的事实,虽然易年真的没帮过秦怀素夺取皇位。

因为周晚不在,秦怀素也不在。

而易年真正不想与杜书仁辩解的原因,是因为从杜书仁出现的那一刻,自己便落了下风。

杜书仁站在了外面看热闹的那些人一方,或者说,是北祁一方。

敢来看热闹的都知道自己曾经拿过试比高的头名,对付这些人,随手就能让他们永远闭嘴。

而这个时候,他们之所以不怕自己这个修行之人,不是因为法不责众,而是因为一个看似荒唐但却真实存在的理由。

这个理由只有两个字,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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