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消除偏见,推翻人们心中已认定的定论,谈何容易?
这公道注定讨不回来,那便也没有必要在此处争论不休。
楚潇潇依旧觉得心气不平,但眼见围观者越来越多,他们都用嘲弄与鄙夷的目光望向表妹,便也明白此处不可多留,她先将妹妹护在身后,然后顺着她的话道了句,
“这店中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原也不配本小姐掏银钱。
如此赶客想必生意也做不长久,咱们走,免得沾上晦气。”
二人脚踩踏凳,由丫鬟搀扶着上了车架。
车夫是楚家服侍了多年的老人,是个经验老道的,他眼见四周的人群越聚越多,隐隐有将车架包围堵截之态,心中隐有不安,便扭头朝车内道了句。
“二姑娘,这些人瞧着有些来者不善,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老奴连同这两个小厮应对不过来,眼瞧时间不早,为谨慎起见,不如今日先行回府?改日多带些人手出来再逛?”
“那怎么行?衣裳都还没买呢,岂能就这么打道回府?”
厚重的帷幔后,传来楚潇潇不满的声音,“且怕什么?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皇城根底,他们不过凑凑热闹罢了,总不能反了天去。”
车夫见劝不动,只无奈叹了声气,扬鞭抽在马臀上,朝尤妲窈报出的地址驱车去了。
街尾的茶寮旁,一望风的小厮暗暗记下马车消失的方向,转身就绕进了条暗巷中,朝正气定神闲候着的主人拱手禀报。
“公子,她们朝小花枝巷的方向去了。”
被汇报的男人点了点头,此行进方向正在他意料之中。
男人浑身黑衣,面色却格外苍白,瞧着中气很是不足,声音也有些虚弱。
“将消息继续散播出去,尤其要传到那些街痞流氓耳中。
她堕落官女的身份,可比那些暗娼妓子的诱惑大得多,我就不信那些眠花宿柳,倚翠偎红之辈不动心。”
原本是乘兴而来,却没想到会发生如此败兴之事,尤妲窈不免觉得有些内疚。
她垂下乌羽般纤长的眼睫,紧抿了抿唇,低头闷声道了句,
“都是因为我,才让姐姐受了这样的怠慢,在此给姐姐赔罪了。”
“妹妹何出此言?你有何错?错的分明是那些是非不分,一叶障目的蠢货。
虽说确是有些扫兴,可见识见识人情冷暖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想哄得我高兴些,待会儿多试几件漂亮衣裳给我看,如何?”
原以为表姐会因此而鄙弃她,可在这三言两语间,此事就被消解于无形了。
面对这莫大的善意,尤妲窈抬眸,望向窗棂旁那张明媚和善的脸,眼底也恢复了些许光彩,轻声应了句
“嗯,只要表姐开心,让我试多少件都使得。”
接下来要逛的这件铺子叫云裳阁,开在瓦市的中心地段。
按理说这样人来人往的好位置,生意应当不错才是,可店内却相当冷清,打眼望去人并不多,尤妲窈看出了楚潇潇脸上的好奇,只解释道,这家店的掌柜唤为柳嬷嬷,据说是前几朝在宫中专门伺候贵人的绣女,后来随着年龄渐长,脾气也愈发古怪,时不时漫天要价,动不动还要轰人赶客,久而久之,京中的女眷们便也不大爱来了。
柳嬷嬷虽看人下菜,可与尤妲窈倒是相当投契,这些年来对她多有照拂,也常指点她的绣技,二人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一次,二人果然并未再如之前般遭到阻拦,而是极其顺畅进了店。
尤妲窈每次到店,都会依着惯例给柳嬷嬷请安问好,可今日却没瞧见人,不由张嘴问候在身侧的售货娘子,
“嬷嬷是在忙么?”
“今日有贵客到访,嬷嬷需亲自招待。
小娘子不必拘谨,自便便是。”
来者何人?
竟请得动柳嬷嬷亲自招待?
她与柳嬷嬷相识数年,嬷嬷贴身服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若无记错,上一个能得她亲自招待的,还是前朝公主。
尤妲窈正好奇的这一会会功夫。
楚潇潇已在店中绕了一小圈。
云裳阁占地宽阔,各式各样的货品排列整齐,一目了然。
五颜六色的卷轴,木梭,机杼,边角衣料,绫罗绸缎,成品衣裙……商品琳琅满目,可自由搭配,任意挑选。
楚潇潇被压抑已久的采买欲*望,此刻终于全然倾泻而出,指尖对着店中流光溢彩,精致绝伦的衣料轻点,有种不买尽兴,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件黄的,那件广袖袍……都取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售货娘子就抱了一堆衣裳走到尤妲窈面前。
楚潇潇眸光晶亮,跃跃欲试,“窈儿,走,先试试这些看合不合适。”
尤妲窈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随售货娘子的指引,行至专门换衣的雅间。
云裳阁的雅间有十余间,尽数分隔开来,空间宽阔,堪比得上寻常人家的房间,她踏入房内,才褪去了外衫,就听将窗橼处传来一阵响动。
警觉扭身去瞧,只见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由窗外翻了进来!
且跨步迅速上前,将她的嘴紧紧捂住!
让那些还未来得及的呼喊声,尽数憋在喉中。
男人欺身贴近,苍白的脸上满是阴鸷,凶狠的眸光中带着杀气,逼视着她。
“一定是你对不对?
那日我在林中晕了之后,一定是你对我下了毒!否则我岂会……”
“把解药交出来。
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一切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