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
他不觉得哪个傻子会花钱买这样的吃食。
他更无法想象这样的东西入口后,喉咙会遭受一番怎样的摧残。
保险起见,他今晚还是远离厨房吧。
可惜,他才要抬脚开溜,知颜就叫住了他。
“初七,快过来帮忙。”
搅拌是个力气活,尤其是到了后面,越搅树叶汁越粘稠,搅拌的阻力也跟着层层加码。
知颜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手膀子酸痛,毫不客气地抓了沈宴辞的壮丁。
这下他想开溜都没借口了。
一家四口人,就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壮劳力,他好意思开溜躲懒?
沈宴辞没办法,他只好抬脚进来,接过知颜手中的擀面杖,在她的指挥下开始卖苦力。
一边卖力气,一边还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月姨娘可千万别再问他树叶汁怎么变成吃食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的并不比月姨娘多半分。
好在不管是月姨娘还是陈知渺,娘俩的注意力都在那盆越来越粘稠的树叶汁上面,分不出心神来问他什么。
他这才放下心来。
说实话,树叶汁液变粘稠带来的那点阻力,对沈宴辞来说根本不叫事。
哪怕他是单手操作。
然而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树叶汁为何会变得粘稠?是因为那碗加进去的草木灰水吗?
沈宴辞心中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然而月姨娘就在旁边站着。
他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跟人说小没良心的摘回来的树叶能做成吃食呢。
这个时候他要是提出疑问,那不就是告诉月姨娘他刚才的话是信口雌黄吗?
所以不能问。
但是不问又实在好奇。
沈宴辞好奇的抓心挠肺,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天刚亮,他就一翻身跳起来,直往厨房那里奔。
过去后才发现月姨娘和陈知渺早起来了。
娘俩这会儿正盯着那个装满树叶汁的木盆,满脸的惊奇和不可置信。
见他过来,月姨娘忙招呼他:“初七,你快过来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已经做成了?”
沈宴辞忙走过去,探头一瞧,也惊讶地挑了挑眉。
就见昨天晚上他们合力捣鼓出来的那盆树叶汁,这会儿已经凝结成块状了。
伸手一摸,凉凉的,软软的,还很有弹性。
除了颜色上没什么变化,依旧呈现出养眼的碧绿色,形态却是已经和昨天晚上的截然不同。
沈宴辞有些不敢相信,天盯着那木盆里面的东西看了又看。
直到月姨娘又催着问了他一遍,他这才恍然回神,笑着点头道:“嗯,成了。”
“啊,真的吗?太好了!”月姨娘脸上露出笑模样。
陈知渺也弯着嘴唇笑。
知颜一过来,看见的就是三张明媚的笑脸,她顿觉心情飞扬,也走过来朝木盆里面看了一眼,说道:“今天的早饭加个菜,我给你们做神仙豆腐吃。”
“神仙豆腐?”沈宴辞指指木盆,“这个东西叫神仙豆腐?”
知颜弯唇一笑,点头说:“对啊。”
神仙做出来的豆腐,可不就是叫神仙豆腐么。
早饭吃得好不好,关乎着一天的心情。
再加上月姨娘和陈知渺的身体都在调理阶段,所以在早饭这一块上,知颜一点儿都不敷衍了事。
昨天忙完后,她就着灶膛里的剩余的火,又往锅里面叫了半锅水,将白天李鳏夫送给她的三根没肉的猪骨头扔了进去炖。
一夜小火焖炖下来,半锅水只剩下六七碗的样子。
但是汤汁却浓郁奶白,上面还漂浮着金黄色的油星子。
往汤里面撒下一把擀好的面条,出锅前再撒上一把切的细碎的小葱花。
面汤浓白,碧绿小葱点缀其上,卖相一下子就出来了。
知颜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出来,然后趁着月姨娘等人不备,她咬破指尖,悄悄往锅里面挤了一滴血。
加好料后,她这才招呼道:“阿渺,初七,过来端饭。”
两人应声进来端饭。
饭端上桌后却不急着开吃,而是都期待地望着知颜手边的两个小碗。
就连月姨娘都眼神期待。
知颜手边的两个小碗里面,一个是加水熬好的红糖浆,一个是用蒜泥,小葱,麻油和醋等调好的料汁。
她将两个小碗里面的东西,分别淋在两盘切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神仙豆腐上面。
一种食材,两种做法,一个主打甜口,一个主打酸爽。
沈宴辞的视线在两个盘子上面一扫,果断地直奔酸的那盘去。
豆腐嫩滑,料汁酸辣中透着一丝丝的微甜,两者裹在一起往嘴巴里面一送,沉睡了一夜的味蕾瞬间就被唤醒。
沈宴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吃到的最好的一道开胃餐前菜!
他忙又舀了一勺裹满红糖浆的豆腐尝了尝,这下眼睛更亮了。
这盘甜口的豆腐,虽不如酸辣口的能刺激味蕾,但味道同样可口,炎炎夏日若能吃上这样一碗冰凉凉甜津津的吃食,保证能压下所有的燥热。
这样的东西若拿出去卖,只怕会供不应求吧?
沈宴辞心想。
再看月姨娘和陈知渺,娘俩同样吃得眼睛冒光,显然也被惊艳到了。
尤其是陈知渺,小家伙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勺子和嘴巴根本舍不得停不下来。
月姨娘却是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不是不好吃,而是舍不得吃。
这些东西,女儿还要拿出去卖钱呢。
有了这条挣钱的门道,他们娘仨终于不用担心会挨饿受冻了。
月姨娘背过身去,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
知颜看见了,张嘴想要安慰她两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索性埋头扒饭,让月姨娘自己去消化好了。
不安慰了,安慰的话又不能当饭吃。
她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让这娘俩过上好日子吧。
这不比说一些虚无缥缈的安慰话更实在?
同一时间,陈家这边。
陈家能说得上话的族人们都聚集陈夫人居住的正院。
男男女女,加起来有三十来个。
屋里面坐不下那么多人,就都坐在院子里面。
陈夫人坐在上首位置,她环视了圈下面的族人,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口说明召集他们过来的原因。
话音刚落地,陈家的族人们就像受惊的鸟群一样,叽叽喳喳地叫嚷开了。
“我们陈家当初可是书香世家,三娘是咱们陈家的嫡女,从小学的也是诗词歌赋,让她去做生意,不太好吧?”
“是啊是啊,士农工商,商贾的身份多低贱啊,让三娘去做生意,那不是让她自甘堕落吗!”
陈二叔更是快要把脖子摇断了,连连摆手说道:“此事不妥,不妥不妥,三娘可是要加嫁到陈家去的,怎么能让她去做生意呢?”
“做生意就得抛头露面,接触到的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都有,三娘这样大家闺秀出身的人,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
传到秦家去,只怕秦家就不是改婚期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取消婚约!
这不是胡闹嘛!
陈家现在当家做主的虽然还是陈夫人,但陈二叔到底还担着一个兄长的身份。
他直接指责陈夫人道:“弟妹,你向来是个头脑清楚的,怎么这会儿犯起糊涂来了,你这样做,会害了三娘的啊!”
陈夫人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定。
然而这会儿看了族人的反应,再挨了陈二叔一通指责,她的心反而定了。
因为这些,都跟女儿拿给她看的话本子上写的一模一样。
就连陈二叔指责她的那些话,都跟话本子上写的一字不差。
得到过验证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女儿的一生果然都在那个话本子里面!
那她们就按照话本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