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章艰途
利州城在血与火中战栗着挣扎着,硝烟直上云霄,血水漫布长街,蜀北最繁华的一座千年古城,迎来了自汉末黄巾之乱后,最悲惨的一天,天气开始变得阴沉沉的,好像连老天爷都不忍心观看这一幕幕人间惨剧的上演。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事实上,这等屠城劫掠的大戏是分层次的,先入城的还放不开手脚,尤其是担心秦人余孽还在,所以入城之后颇为谨慎,聚众而行,不敢稍离,甚至有些胆子大些的城内混混儿,还会出来躲在暗处瞅瞅热闹,存的多是趁火打劫的心思了。
但等到涌入城桓的人越来越多,秦人又许久未见,乱匪胆气越来越足,尤其是等那些被裹挟而来,一个个都饿绿了眼睛的乱民随之入城之后,情形便渐渐失去了控制。
先是破门而入,抢的也多是些吃食杂物,就算如此,这些普遍出身底层的乱匪也担足了心事,害怕屋内有刀枪在等着自己,屋主人一个仇恨的眼神儿都会让他们心惊胆战上半天。
不过等他们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甚至会被笑脸相迎,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就像回到自家一般,这么一来,不管是那些山林间的悍匪,还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都感到了莫大的振奋,胆子也越来越大,当第一抹鲜血从一个不小心撞到刀子上的普通百姓开始,乱匪们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杀戮,奸yin,劫掠当秦军带着俨然的杀气重新踏入北城街道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人间地狱图,整个队伍都不自禁的停顿下来,队伍中的每个人,不论是身经百战的秦军将士,还是托庇其下的蜀人,在这一刻都瞪大了眼珠子。
近处,一个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犹自滴血的斧头,狼吞虎咽的吞吃着一块染满鲜血的面饼,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笑容,当瞅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秦军队列时,犹自不觉般呵呵笑着,手指向身后的屋子,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直到瞅清眼前这群人的装束以及手里兵刃那耀眼的寒光,脸色这才转为惊恐,尖叫着掉头就跑。
远处,几个家伙从一个临街店铺中走出,人人手里都身上都拿满了物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只是足下却留下了一连串红的刺眼的脚印。
在他们对面不远处,四五个乱匪疯狂的大笑着围在一处,手里的家伙不住挥动,地上扭曲的人体已经不成*人形,却一时不得便死,惨叫声尤其令人惊悚,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街面,更染红了施暴者的手脸衣衫,四肢俱断的躯体蠕动着,一双越来越是暗淡的眸子却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而那里正传来女子尖利的哭喊和扭打声这还只是肉眼所及,而在漫长的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家正在痛苦挣扎,不知有多少惨剧正在上演江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如纸,心中绞痛,一股逆血涌上喉头,却被他又生生咽下,这一切本在他意料之中,但亲眼目睹这一切,还是有如噩梦一般,利州城六万余户百姓,数十万生灵,会有多少人在这一天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冤魂在嘶喊游荡,这是谁的错?错的是他江善吗?
转首间,见到的却是一张张同样失魂落魄的面孔,这些本是身经百战的大秦劲旅,在战阵之上杀人如麻的铁血之师,如今却也被震慑如此江善慢慢咬紧牙关,为将者,当审时度势,以己之锋利,击敌之柔弱,如狮子搏兔,惊涛怕岸,不给敌以喘息之机,今势已成,何必效那女子妇人行径,即便天打雷劈,烈火焚身,也当以一身当之,此为大丈夫也。
电光火石之间,江善便已抛开一切,回身高呼:“我等将士,保家卫国,护守黎庶,今禽兽横行于世,我等将如何?”
不待身后将校回应,便嘶声道:“杀贼,杀贼,杀贼啊说话间,手中长枪已是脱手而出,三十余步之外,一名乱匪顿被长枪透胸而过,长枪余势未衰,竟带着那人又出数步,这才狠狠钉在地上,那人一时不得便死,长声惨叫,这才引得周围乱匪看过来,见了秦军整齐的军阵,皆惊声大叫,顿时作鸟兽散。
秦军上下本来骤然见得如此情景,气势稍沮,但此时为江善言语所动,刹那间已是红了眼睛,杀意狂升,气势更胜之前。
江善抽刀而出,大步向前,秦军将士紧随其后,即便是那些托庇而来的蜀人,此时虽是恐惧,却也热血沸腾,高叫杀贼,紧跟而上。
军阵向前,就再未停下,一些乱匪才从民宅之中出来,猝不及防,顿时被长枪戮倒在地,江善退入阵中,调度指挥,秦军每百人为一大队,十人为一小队,分由旅帅队正统领,轮番上前,见有神色不善,手持兵刃者,便是乱枪攒刺,任对方是弱不禁风,还是身手硬朗,在这等俨然军阵面前,皆如土鸡瓦狗一般,就算倒地未死,也被后面随之而来的蜀人丁壮一顿棍棒刀斧下去,哪里又有什么活路。
乱匪人数虽众,但这时入城的最多也不过万人上下,又都唯恐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专找人少的地方钻去,如今已是分散于各处,根本聚不起规模,哪里挡得住这样的雷霆一击?
不多时,军阵已前进百多步,有的乱匪远远看到不对,立时蜂拥而逃,长街之上,本已血腥满地,此时更是血流成河,观之让人作呕,秦军杀的性起,渐次推进,浑身浴血,却也毫不手软。
江善心有定计,这时分出几队人手,前去各条北城街道,并召人齐声高呼,“乱匪屠城,想活命的过来,杀出城去啊。”
不一时,便有那吓破了胆的手机看最快蜀人百姓扶老携幼蚁聚而来,呼声越来越高,各条街道之上人也越聚越多,这一天,对于利州城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如身处修罗地狱一般,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乱匪入城横行无忌,奸yin掳掠,无所不为,手无寸铁的他们也只能哀嚎求饶,丝毫无半点反抗的余地。
这时听得呼喊之声,哪里顾得旁的什么,立时便带着幸存家人蜂拥而来,哪还记得只是几个时辰之前,对这些秦人还是视若仇寇,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
过不多时,见秦人杀戮乱匪如砍瓜切菜一般,胆子也大了起来,敌忾之下,加之想起遭难的家人眷属,有那胆子大的,复仇之心更切,拿起地上乱匪丢下的刀刃,见有落单的乱匪便上去群起围殴,下手之狠毒,比之乱匪无有多让。
利州城乃蜀中大城,六万余户人家,二十余万百姓,平日看起来还不怎的,这时被求生之念聚起来,也只顿饭长街之上便已人山人海,黑压压的,望之让人生畏。
开始时还是秦军带着百姓向前,到得后来,却已身不由己般的被百姓裹挟而前,这些百姓不知城门已被堵死,还道真能随众出城,离开这凶险之地,自是人人向前,丝毫不由旁人控制。
利州城北城这个时候真可谓是烈火烹油”乱的跟暴动的蚂蚁窝似的,这个时候的利州城百姓实际上和乱匪也没什么两样,被恐惧驱使的他们一旦聚集成一个整体,狂暴之处却要比乱匪还要甚上几分。
于是乱匪们还没逞凶多久,就倒了大霉,蜂拥而来的百姓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挡得住的,见机快的扭头就跑,只要慢上一步,多数就会被践踏而死,即便躲入旁边的民宅,也会被冲进去的百姓围殴致死。
最终,利州城百姓终是汇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浩浩荡荡向城墙方向而去。
直到离城墙百多米处,乱匪在这里也是越聚人手越多,场面根本已是失去控制,就算早已谋划好了的江善等人也是挤在人群当中身不由己,更别说其他人等了,乱匪源源不断的入城,利州城百姓这里却是人流浩荡,前面的人就算想往后退,也被后面的人推着向前不止,两方终是挤在了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喊打喊杀之声震天,妇孺嚎哭之声彻地,此时还站在城墙上的乱匪已是目瞪口呆,只见城下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根本不知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破城之后竟然是这么一副场景。
这时天空中石块木棒乱飞,下面拥挤处不时有人倒下,此时倒地哪里还起的来,立时便被无数脚掌踩下去,不一时便没了声息,乱匪,百姓,老人,女子,孩子,北城城墙之下,却是成了这一战最大的一处绞肉机,只是盏茶功夫,这里也不知道又新添了多少孤魂野鬼。
“城门堵死了,出不去了。”这时终于有人望见了堵的死死的城门。
听到这个,百姓哭嚎之声立时大作,“天杀的,他们把城门堵死了。”
“不给俺们活路,和龟儿子们拼了。”
“老天爷睁睁眼啊纷乱间,恰在此时,又有人大呼,“上城墙,上城墙,将这些活该千刀万剐的撵出去。”
“想活命的,杀贼啊。”
“上城墙,上城墙。”
“杀贼,杀贼,跟他们拼了。”
“反正没了活路,杀一个算一个,来啊百姓一旦处于绝境,又有人鼓动,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是恐怖的,要不怎么有人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话呢。
沸反盈天之中,本已经挤的不能动弹的北城内墙之下,却缓缓的动了起来,利州城百姓汇成的洪流不可抗拒的向前涌动,石块,棍棒,铁器,甚至是铜钱,金银珠宝,雨点般向乱匪聚集之处落下,被砸中的人立时头破血流,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城墙甬道之上也开始挤上了百姓,乱匪惊慌之下,刀捅斧剁,但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跟上,又哪里杀完。
百姓人群当中,百余支箭矢飞射而至,乱匪顿时倒下一排,这边一松,那边百姓立即上前数步,片刻之后,又是一波,如此反复,不多时,百姓已然占据了城墙甬道,开始往城头之上挤压了过来。
城墙之外的乱匪根本不知城内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多数还在纳闷,城墙上排的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人,却堵的外面的人手再也无法上去,听见城内哭喊嚎叫之声,还以为大伙儿正在发财,更是觉着心痒难搔,眼巴巴的瞅着上面的人,希望他们动上一动,也好让自己进去爽快爽快。
不过接下来,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上面的人动是动了,但却不是入城,而是下饺子般往城外而来,有的顺着搭在墙头的云梯不顾上面趴满了,硬是把着人身往下顺溜,有的惊慌失措之下,涌身便跳下城墙,摔的骨断筋折,死的不能再死。
等到城墙上终于被利州城百姓的身影整个占据下来,人群在城头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有的喜极而泣,有的狂蹦乱跳,有的呼儿唤女,有的破口大骂,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下面的乱匪惊诧莫名之余,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相互询问,“怎么回事,龟儿子的都疯了不成?”
“这高的城墙也敢往下跳,失心疯吗?”
“他娘的,不是分赃不均,内讧了吧?”
“这么大的城,抢个十天八天也不定能抢完,老子进城,先要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不管,这城外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下面的乱匪仰着脖子,就像一只只呆头鹅般注视着城头,眼中满是惊奇,就算这个时候,还没人意识到城头上穿着各异的人群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直到上面出现身着军服的秦军身影,下面的乱匪这才惊慌起来,大声尖叫鼓噪,却又不知所措,就连后方土台之上的王大元等人也觉着世事变幻,匪夷所思。
不一会功夫,城上升起浓烟,接下来,沸油如同瓢泼大雨般撒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把火,将云梯烧了个干干净净。
任王大元等人挠破脑袋,也不明白到底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竟是功亏一篑,不过就算想明白了,此时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呆呆望着城墙外那一团团火光,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得黄昏时分,利州城南城,东城入城的乱匪皆被肃清,秦军的旗帜重新扎在四城之上,利州城百姓劫后余生,惊魂稍定,虽说死伤无数,但对于秦人之命,却再无抗拒,从老至幼,人人不遗余力,唯恐乱匪再次破城而入。
到了这个时候,别说十余万乱匪,就算是十几万秦军劲旅过来,想要破了这座上下一心,粮草充裕的千年古城,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接下来一方死守不出,一方无可奈何,再过一日,乱匪终于拔营而起,向着利州北面席卷而去,利州城内,欢声雷动,而利州城第一次攻防大战就此落下帷幕,虽说秦军已不足千人之众,硬是斩杀乱匪两万余,逼得十余万乱匪退兵而去,战果辉煌,但这一战,利州城百姓却伤亡近六万,几乎家家服丧,户户戴孝,满门尽皆遭难者,更是不知凡几,实可谓是一场残胜。
而谋划这一战并亲力亲为的秦军参将江善,在城头之上遍观城内惨象之时,更是口吐鲜血,昏厥逾十日方醒,就此留下痼疾,日后这位攻城拔寨,所向无敌的大秦名将,在四十二岁,方当壮年之时,逝于襄阳城下,实是为坚城所阻,夙夜忧虑,劳顿之下,又听得旁的消息,心中积郁难解,这才引得痼疾发作,吐血而亡,而痼疾源头,便是今日利州城下这一战了,此为后话,不予详述。
利州城之战凶险万端,而不久之后,剑门蜀军在做足准备之后,终于北出剑门要隘,再次将利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作为蜀中都城的成都,也是大军云集,激战连场,杀伐之惨烈,一点不让于利州城大战,在另一侧,处于汉水之侧的金州也开始也揭开了另一场大战的序幕大秦景兴三年初,对于蜀中百姓来说,实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对于大秦来说,接下来的数场大战,每一战几乎都关乎社稷江山,每一战都在牵动着大秦上下的心,此中尤为大秦上下官佐所关注的还是金州之战奉上五千字,估计又有人说阿草废话太多了,但写战争场面,总要合情合理一些是吧?再有就是阿草总觉着里面缺了很多东西,没有那种振奋人心,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照奥斯卡大神还是差了老远啊,真令人沮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