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叶子,有的贴在石雕兽腰间,有的贴在足跟,有的贴在肚皮底下,几乎每一头石雕兽被树叶贴住的部位都不一样。
“照准树叶打!”青阳提醒白坦,“那里头就藏着石雕兽的中枢!”
一头巨型石狮咬死宫卫,转头就扑青阳,尖牙上还沾着血肉。青阳一手执杖,另一手变出青玉拂尘,冲它一甩。
拂尾变长,化作三千细丝,缚住了巨狮头颈。紧接着青阳侧移两步,避开巨狮扑咬,拂尘顺势一带——
巨狮竟然刹不住腿脚,被她直接掼到地上!
这一下用劲极巧,别人都看不出青阳用出多大力气,只知这一掼声势浩大,那么大一头巨狮推金山倒玉柱,震得地面都猛颤一下。
趁着巨狮还未起身,青阳举杖,猛地刺进它的腰眼。
她浑身元力喷薄,杖尖捅穿巨狮坚硬的身躯,就好像锥子凿穿了蟹壳,还带一声钝响。
等她拔杖,杖尖扎着一枚白团子。
一击命中!
巨狮也不动弹了。
爻王看得怒火飙上天灵盖,这老太婆打他的镇殿石兽,用的还是爻国的元力!
偏偏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贝迦派来的监国很特殊,乃是妖帝册封、爻王盖章。爻王可以一纸公文摘去白坦的职位,却革不掉青阳的监国之职,自然也就无法拿走她的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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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国的意义也在于此,要是爻王想管就能管,还叫什么“监”国?
所以青阳可以舒舒服服用着爻国的元力,杀爻王的臣子宫卫,再试图把他从王位扯下来!
但青阳也留意到,不知从何时起,霜仙殿开始有白雾弥漫。
这雾好像是从玉泉宫飘出来的,被风一阵阵吹到这里,越发浓郁了。人在雾中只觉浑身冰寒,关节都要冻僵,行动自然越发迟缓。
这雾来得蹊跷。青阳无数次经过玉泉宫,那里的雾汽从来不会吹进霜仙殿,否则活人根本没法住在这里。
也即是说,玉泉宫的结界被打开了?
“提高警惕。”她吩咐所有青卫,“玉泉宫里有东西要出来了。”
……
天水城从内到外乱象纷呈之时,贺灵川在哪里?
他在幽湖。
利用搬山阵转移出涌泉山庄之后,贺灵川飞快往北,与万俟丰、王福宝、朱大娘等在幽湖别苑汇合。
别苑项目停工很久了,看场子的守门人又被青卫带走,如今的工地空无一人,正好让贺灵川落脚。
又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风中夹杂一点冰晶。
“又下雪了。”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这东西又小又细,瞬间就在掌心融化。
但他知道,今晚的雪注定越下越大。
连坏天气都要来凑热闹,很好。
他不着急走,一是笃定青阳和爻王的斗争如火如荼,根本没工夫来搜捕他;二来么,他也不能离开天水城太远,否则超出眼球蜘蛛关联范围,他就接收不到天水城内的实时播报。
董锐离开之后,他们就少了空中的监视力量。但没关系,贺灵川延聘了前几次给他送信的禽妖,分别是一头夜枭、一头蓑羽鹤、一头青鸟。
这几头禽妖的任务很简单,只要背着眼球蜘蛛,在天水城和王宫上方盘旋就行了,要求是速度放缓、忽高忽低。
以便朱大娘多机位、多角度接收眼球蜘蛛的讯息。
这时候的摄魂镜什么也瞧不见,只得焦急道:“有新动向吗?爻王和青阳谁赢了?”
“青阳还很从容,但白坦军心动摇,有些手下开始投降,守护霜仙殿的石雕兽杀人挺快。这些东西也有元力,进攻方不占什么优势。”朱大娘给自己打了个沙窝,舒舒服服地趴着,一边问贺灵川,“你还是认为,青阳会赢?”
“会。”贺灵川点头,“从战斗打响以来,青阳有所保留,根本未尽全力。”
贝迦前大国师的本事不止于此。这不是留一手的问题,她至少留了好几手。
“没错。这场战斗并不激烈,至少对她来说。”作为打架的高手,朱大娘一眼就能看透,“这场颠覆重在一个快字,她还在等什么?”
从古至今,哪一场宫廷造反不得抓紧时间?要是让国君缓过劲儿来,重新调度组织人马,反叛者容易变作瓮中之鳖。
那下场惨不可言。
青阳事先明明精心策划,为什么实施起来却好像要偷懒摸鱼?
朱大娘不明白,镜子也道:“啊,为什么?”
“你们没发现,这场夺权之战还有一方尚未出手么?”
朱大娘不解:“谁?”
镜子脱口而出:“神庙?”
“这场政变至少有三方筹划,青阳和白坦都下场了,但天神这一方只有丰曷女神露了个面,显了个灵,什么实质性的支援都没给。”贺灵川笑道,“明明它才是最强力量,却一直隐在幕后。”
朱大娘讶然:“青阳不想让它们坐享其成?”
“爻王还有两把刷子,也还有底牌未掀,青阳大概不想自己出这个力气。”贺灵川目光如炬,“出力争斗必有损伤,她要是实力受损,战后的话语权就小了,容易让人渔翁得利。”
“渔翁是天神?”朱大娘就呵呵了,“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渔翁。”
是天神隐藏在幕后吗?明明是这小子暗中遥控!
要不是他翻手为云覆手雨,青阳和爻王能提前干仗?
镜子也叫道:“喔喔,我想起来了,你写给裘隆的字条上面,压根儿没提到天神!”
贺灵川留在红玉盒子里的告密信,只说白坦和青阳密谋叛乱,刻意略过天神不提。
他分明知道,这次叛乱的根源就在于天神!
贺灵川耸了耸肩:“我没骗他,我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
也是最重要的那部分事实。
他向爻王告密,是希望爻王好好反抗,不要让对手轻易夺权;
贺灵川在爻国搬弄这么久的是非,绝不想让青阳和天神轻轻松松就击败爻王、夺下爻国。
对手只是青阳和白坦的话,爻王还有信心击败他们;但如果他当时就知道天神才是主谋,贺灵川估不准这份打击对他来说,会激发什么样的效果,是让他更有斗志,还是深感绝望、干脆放弃抵抗?
不如把这份惊喜留到现在。
所以朱大娘说得没错,他才是真正的渔翁!
……
爻国的北境,同样雪片纷飞。
面对罗甸国的入侵,爻国北线驻军立刻还击。
爻国北部,乒里乓啷打成一团。
这里就有必要提到爻国北线的地形:
守着隘口,地形狭窄,有两个大营,棉营和白苓垵,都有现成的建筑和工事可以驻扎人马。
宇文镛先到北疆,因此据守棉营,紧挨着边境线。
因为薛宗武调查案,重武将军被留在天水城,比他晚了十天才抵达北疆,因此率军驻扎在白苓垵,离北线约莫是四里。
从地理位置来说,宇文镛在前,重武在后,两支队伍理应互相守望、共同协防。
可问题在于,宇文镛已经接到爻王指令,疑重武叛乱,若王斯礼今晚还没抵达前线,他就得直接拿下重武。
可他还没动手呢,罗甸人就大举入侵!
这是凑巧赶上了,还是里外打配合?
尤其两军位置一看就有点尴尬,宇文镛一旦北向开战,重武会不会从他背后捅刀子,和罗甸里应外合?
到时,宇文镛的军队就是夹馍中间那片肉,两头挨咬。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宇文镛立刻派人前去白苓垵大营,请重武过来棉营军帐议事。
既是前线议战,重武于情于理都得来。他要是来了,宇文镛立刻拿下他、接管他的军队。
他要是不来,宇文镛也会要求他率先投入战场,这样自己领军从后方顶住,就不用做夹心饼干——重武不过领军三个月,宇文镛不信全军上下都被他驯得服服贴贴。
不过他的算盘还未付诸实施,重武大营中的细作就传来一个消息,石破天惊:
就在刚刚,重武将军撤军了!
宇文镛立刻派禽妖前去探看,几番侦察后才敢确定,大营还在、物资还在,但营里的军队几乎走光。
很仓促,但很坚决。
大部队哪里去了?据细作交代,重武将军突然拿出一封急令,称异国商人贺骁联合本国叛将造反,天水城告急,因此全军调头南下,回都勤王!
重武将军展示的急令上有爻王手书,该有的公章一个也没少,甚至还加盖了青鸿宝印。所以边关的将士们都认,拔腿就跟着他往回走。
这番说辞,让宇文镛都为之一愣,接着就气得重重砸桌。
什么国都急令、爻王手书,他不用看就知道是伪造的!要是国都真地爆发叛乱,爻王的急令会首先到他这里来,怎可能是重武先接到?
将无上令,不可擅返。重武将军只需要一个调军回都的借口。
宇文镛清晰无误地接收到一个讯号:
重武叛国!
禽妖扩大了搜索范围,终于在往南三十里外发现了重武将军的主力军!
跑得好快。
宇文镛当然有心去追,但罗甸骑兵大举压境,死死咬住宇文镛的军队,他根本撤不出前线!
只要后退几步,罗甸立刻就会拿下易守难攻的棉营隘口,杀入爻国的土地。
宇文镛只能传出飞讯,十万火急报送爻都:
重武将军叛国,率军攻回都城!
他原本还防着重武将军与罗甸国南北夹击自己,现在他才明白,人家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抽身回撤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