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狼吞虎咽已经帮助西尔斯恢复了许多体力,他相信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了生存做出撞门这种蠢事,可是小女儿的阐述再次勾起他的怒火:芭芭拉,她怎么敢,这是在谋杀一位未来的女神化身!
他必须把这一切告诉神庙。
“是的,阿加莎,我回来了……”西尔斯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了,你说她打过你,你流血了没有?”
他在这个问题上的过度紧张,让兰疏影的笑容默默地冷了下来。
“没有的,放心吧。”她坐在黑暗里,摊开伤痕累累的双手,平静地撒了个谎。
……
她没有把西尔斯放出来。
在神庙卫兵到来之前,她在这个家里还处于弱势地位,以阿加莎饱受摧残的身躯,即便她有最高级别的战斗素养,也无法跟蛮横的芭芭拉正面搏斗。
既然这样,她何必跳进浑水里呢?
芭芭拉会去放人的,她只要乖巧地回到那间屋子里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她该开始专业的表演了。
众所周知,原生家庭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显然,以阿加莎这种家庭环境,几乎没有可能培养出一个人格健全的好孩子。
与此相对的是,女神化身的要求十分繁琐,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要求:温和、文静、宽容、谦逊、长相漂亮、举止良好……再加上非常规的一些,大大小小足有52条标准。
阿加莎被禁锢在家里太久了,从形象上看,她苍白瘦弱,看人的眼神卑怯而飘忽,有时候甚至像个白幽灵,这样的她,恐怕连初试都通不过。
委员会对女神化身的要求很多,在这个基础上,帝国臣民们就只有一项要求:真实。
兰疏影有信心表演出一个百分百合格的化身,可是她抹不掉阿加莎的家庭。那么她表现得越好,人们越会质疑她在伪装。
除非跳过人性这一层,直接站在神性层面。
“主人……听不懂。”奶糖尴尬地说,它觉得自己就不该追着问,问了第一个问题,继续听下去还是不懂。
人性它尚且不理解,神性就更难了。
兰疏影想了想,问它:“那你知道鬼上身吗?”
奶糖:“……”
“其实就是一样的道理,没有无缘无故的风格大变,我画那些符咒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件事,阿加莎的过去是抹不掉的,早晚会有人跳出来踩着事实攻击她,那么,我们舍掉这份过去,把她装饰成一具真正的女神化身。”
“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奶糖郁郁地问,或许它还是不够智能,更适合听主人直接分派任务。
“首先,要练武。”
“自身实力是最靠谱的保障。”
兰疏影感到庆幸,走过这么多个世界,她终于又遇到适合学武功的体质。阿加莎现在还很弱,但是她有变强的信心。
其实更要紧的是,她需要在村长再次上门要求检查之前,把手上的伤口处理好,最起码不能暴露出它们曾流过血。夜里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干面包和清水,接下来七天,她也只会在夜间出去。
兰疏影吃力地把柜子拖过来堵住门,尤其要盖住门上那个可抽离的木板。
“阿加莎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门外的神庙卫兵友善地问。
兰疏影严肃地说:“谢谢,暂时不需要,请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
“您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卫兵回答道。
她即将练习的这本秘籍叫春风决。
春天是生机盎然的季节,春风唤醒大地,万木茁壮生长。它的作用偏向于疗伤和养气,是比较正统的道家功法,高级武侠位面出品,初期很容易练,难的是后期,因为需要服用许多食物药材,气血越旺盛,效果越显着。
第一天,她盘膝打坐,不急不躁。
第二天,开始有第一丝气感。
第三天,真气游走一周,形成一个稳固的气旋。
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最后一天,角落里亮起一双精气十足的眼睛。兰疏影站起来,把体表最后一层杂质撕掉。
她凑到有光的地方打量起这双手。
洁白细嫩,毫无瑕疵,丝毫看不出七天前还密布着红嫩的血口子。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兰疏影整理好衣服,轻松地用一只手把那个沉重的柜子拉开,还是那个神庙卫兵的声音,他说:“阿加莎小姐,有人在等您,他说他是这里的村长,想请您协助调查一起虐童案件。”
“虐童案件?那真是太可怕了,他在哪里?”
兰疏影挑眉,语气愈发轻和。
她拉开门,阳光照在白得透明的肌肤上,纯净而圣洁。
那一瞬间,卫兵阿诺恍惚了,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女神的使徒。
……
“这真是鄙人接任村长以来接到的最荒谬的报案!”男人拍着桌子大叫。
在一阵暴跳如雷后,他换上一副羞愧难当的面孔,任谁都无法怀疑他的真诚。
演技最好的人往往密布于两个行当,一是演员,二是政治家。兰疏影对此本来就深信不疑,看到村长的一连串表演后,她对这个看法更加坚定。
她温和地笑着,表示没关系。
来这里之前,她特意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旧却干净的窄袖连衣裙,恰好将那双挑不出一点瑕疵的手放在外面。
阿蕾莎站在母亲身边,羞怯地探出半个脑袋,她很在意妹妹的手,一双大眼睛在对方的小围裙旁边扫来扫去,可是结果令她很失落,真的没有伤口,没有人能恢复得这么好,连一个疤都没有,就好像七天前她看见的那些是做梦。
——她亲眼看见妈妈用小刀割出来的。
芭芭拉把她按回去,用眼神警告她注意自己的表现。
然后,这位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的母亲走上前去,搭住兰疏影的肩膀,“给您添麻烦了,大人。每个家庭都需要能够陪伴孩子的父母,很遗憾西尔斯不能履行父亲的义务,而我,很羞愧,繁重的工作让我无法看顾好这两个孩子……”
村长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芭芭拉的表情僵了一瞬,她的美人计在这位政治家面前失效了,但她很快把表演接了下去,黯然地垂下眼睛:“我是说,这两个孩子经常互相开玩笑,这次或许也是她们在闹着玩……您知道,孩子总是用尽办法引起大人的注意。”
穆斯身边的一位贵客饶有兴味地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兰疏影平静的脸上。
他走了过来。
因为这把胡子过分浓密,在场的人甚至看不到他的嘴唇。
“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我的贸然加入不会给您的家庭造成困扰。”客人向芭芭拉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