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园里，跑道上是成片绿油油的军训服，整齐的站列成一各各方队，在阳光下暴晒。
操场上的人苦不堪言，忽的哨声一响，刚站的绷直队伍开始溃散。有的坐下歇息，有的跑到不远处的自动售卖机买东西。
此时从一边小道里出来两个人，一人身高很高，背对着他们和旁人说话。梳着长马尾，穿着休闲服正斜身给对方打伞。旁边的人被这人身影所覆盖，到转角处才露出自己的脸。
操场上瞧见的人都愣了一刻，有会事者掏出手机悄悄拍了张，待两人离去，人群才可惜的回过眼。
“刚那是学姐吗”
“应该吧。”
“好...好好看。”
“醒醒。肯定有男朋友了。”
教室里，上课偷摸玩手机的男生消息一闪。
“墙哥，能帮我找下这个女生吗？”
看来又是寻人恋爱的。男生撇了撇嘴，他手上掌管的事学校的信息墙。类似于一种学校营销号。寻人找物曝光都可以，粉丝很多。
很快，对面发来一张照片。
他点开来看。照片上的有两个人，是透过防护网拍的，所以多少有些视觉缺陷。但对于女生来并不。防护网的空隙里正好露出了女生的眼睛和小巧的嘴巴，她似是在笑。
男生咯噔一声。回过投稿人之后，就点开了空间，发送了这条消息，果然不一会儿底下就有了许多评论。
“这大几的？应该大一吧，要不这种脸早上墙好几回了。”
“照片上的女生，有对象吗？我183，爱健身，八块腹肌，一个月生活费1万。考虑考虑，加个QQ吧”
“透过防护网看是这样，离近清楚地看却不一定。大家先不要高潮了！！”
“大家都别和我争！美女是我的！”
“是这个吗？【图片】刚在艺术系教学楼看见了。”
围观众人纷纷点开观看。
照片上也是背景照，只不过女生因为转头说话的缘故露了全脸。
“卧槽！好看！”
“旁边的女生也太高了吧，还是说实际这个女生太矮？”
“真的好看哎，校花？”
“上面的不了，我投数理系新生秦衾当校花。”
“大一吧？为什么没军训？”
“给大家五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女生的详细资料。”
事件中心的两人并不知道发生什么。曲砚望着楼下站军姿的一纵队沉默不语。曲墨去找她们系的辅导员，因为被绑架的事，前几天都没来学校，警方和学校沟通过，也不让声张，所以学生们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她们明天就要上学了，迟来的和辅导员打声招呼。
身后的房门关着，高树上蝉鸣一片，没过多久，吱呀一声。
“阿砚。”
室里的人走出来。曲砚听见响声便回过头。
“走吧，和老师说好了。也是赶巧，明天才正式上课，还好赶得上。”
曲墨扯了把旁边的人衣角：“去你们系的教学楼看看吧~”
“恩。”曲砚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教材。放进后背的书包。
艺术楼和数理楼挨得比较远，第一天来时曲砚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曲墨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曲砚虽说也不喜欢运动，不过时常射箭骑自行车什么的，倒还好。经常宅在家里画画的曲墨可就不同了。
她下意识的把步子放慢，配合着女生的小步，一点点往前走着。
等到了教学楼办公室，曲墨便乖巧的转了圈，点了点地面。手指比出个OK。
曲砚眉梢带笑，她矜持的点头，转身敲了敲门，“报告。”
“进来。”
一进门便一股凉气袭来，身上的燥热如同浸了凉水般迅速冷下去。
曲砚抬头，与屋里站立的女生四目相对。后者先是一愣，又笑开了。
“曲砚。”
站在门口的人反手把门关紧，秦衾还是在那一秒瞧见了门外等待的女生。她眯起眼睛。
曲砚没管这人的问句，她上前两步，和坐在那里的老师打了声招呼。
老师点头：“数理17级曲砚对吧。”
曲砚：“是。”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曲砚摸了把手臂上还缠着的纱布：“能正常上课。”
“你这是怎么了？”女生猛地出声。
辅导员先是一愣，又打着哈哈：“曲砚同学是摔伤了。还疼的话不要勉强，不行的话再休息几天也行，不过新开学也挺重要的。”
后半句是给她说的。曲砚默言，一旁的视线紧紧纠葛在她身上。
“这些是书本。明天正正式上课，好好表现，不舒服了就请假。”
书还挺多，男老师没举起来，就瞧见一旁伸过手，细长有力，单手拿起几本书。
“谢谢老师。”曲砚把背包卸下，把几本书塞进包里。“我先走了。”
“好好好，走吧。”
曲砚背起书包，一眼也没旁边站的人。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女生趴在栏杆上。散发随着风张开。不远处人声鼎沸，一群人从操场上散布各方。听见身后的门声，曲墨转过头，眯眼笑了，指了指楼下：“阿砚，他们军训结束了。”
“恩。”
“好可惜，我也想军训。”
女生半嘟着嘴，看着楼下的人群：“我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团体活动。”
曲砚闻言侧着脸望向她，曲墨很白，加上刚才一直走动，这会儿热了一身汗，脸也起了浮红，睫毛微卷。眼下落寞。
“不过辅导员说了，我们每学期后会有外出采风实习。我很期待。”
“想拍照吗？”
曲砚低头看着女生，后者疑惑的转过头。
“你领军训服了是吗？”
曲墨勾起唇笑了：“阿砚，你要给我拍军训照吗？”
“恩。”
“好啊。”
瞧见这人又开心了，曲砚才转过头，她不能让时间倒流，但好歹还能用照片记录时刻。
身后传来吱的一声，随后一阵冷风吹过。
曲砚下意识躲过来人的手。那手在她的下巴上擦拭而过。她松开这人手臂，转身而望。
秦衾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手臂，抬头看向女生额角的纱布，“你是和谁打的架？伤成这样。”
曲砚皱起眉头，对方毫不避讳，言语亲近，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你这些天在医院吗？她是谁？”秦衾也不管对方不吱声，她转过身看向披发的女生。面前的女生有双大眼睛，望向她时水雾雾的一片，一头卷发披散开来，衬的那脸小巧精致。大夏天的，她居然还穿着一身长衫。
秦衾当然记得这张脸，不过照片上的人要么距离太远要么打扮成熟。与现在的样子相差甚远，但这头卷发和长衫总错不了。谁在酒吧穿的这么严实？
“哦~那个女生呀。”秦衾撩了下头发，眼角上扬，红唇轻启：“你好，曲砚的室友，追她中。”
曲砚眉头一跳，她站到两人中间：“你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你听不懂吗？”秦衾仰起头，猛地拽着面前人的衣领往下。“我在追你，我看上你了。”
曲砚被拽的措不及防，忙向后支撑在了栏杆上。两个人的距离被猛地拉进，秦衾上了浓妆的脸精致妩媚。眼线微眺，在她唇边轻轻说着，呼出来的气息轻抚唇畔，像是带着魔力的叹息，让她一时间恍惚。
下一刻曲砚撑着栏杆而起，索性秦衾只是说了声，便松开手，迅速拉开距离。
曲砚无可奈何，她看的出来秦衾是个不能惹的爷：“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她不想让曲墨听见这些东西。但是，如果曲墨对此有些情绪波动，会不会...
“小砚砚，一见钟情你懂吗我在网上刷到那张照片时就相中了你。本以为大海捞针，没想到，咱俩这就叫做缘分吧。”秦衾搓着手指往嘴边抵过去，察觉到手上没那东西后又垂下。
她看着窝在后边一脸惊讶的曲墨，大姐般的说道：“你是她女朋友吗？”
问完两个人都愣怔了。
曲砚的心猛地一跳，她悄悄瞥了眼身后的女生。女生好似被这句话吓住了，呆滞几秒，她抬眼看向曲砚，两人四目相对。
“不是。”
“我是她姐姐。”
曲砚带着些许翘盼的目光淡了下去。她转头望向秦衾。
“姐姐？”秦衾惊奇的望着这两个人。眼中意味不明：“那你俩，倒是有趣。”
“说够了吗？”
曲砚打断这人要说的话，她拉起身后女生的手腕：“先走了。”
她闷着情绪，轻拉着女生到旁边才松开手，一起下了楼。楼底下的人还是挺多，路上迷彩军绿色几乎糊了她们的眼。曲砚护着人走在最里侧。
“阿砚，去收拾你的行李吧。”
“恩。”
“阿砚的宿舍几个人呀？”
“四个。”
“阿砚，你饿了吗？我看见食堂了。”
“不饿。”
曲墨眼中带笑，她停下来，看着一旁的女生向前走了两步察觉到身边没人也顿了下来，望向身后。一瞬间，刚带笑的眼睛瞬间铺了层迷惑。
“阿砚，你生气了吗？”
“......”
“没有。”曲砚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的，她收紧郁闷的心思，回问道：“你饿吗？”
身后的女生弯眼而笑，快步跑了过来牵着她的手臂：“好像是有点饿。阿砚，我们去吃饭吧。”
楼上的女生吐出一口烟气，望着楼下显眼的两个人。
“暗恋吗？”许久后女生低喃道。她冲着高个女生吐了个烟圈，将其罩在里边，那嘴烟圈翻滚着变小直到最后散的飘无。
正是饭点，食堂里人山人海，就跟进了小绿豆的世界一样。曲砚排在最末端。她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座位上的人。越看眉头越紧。
等打完饭回了座位，远远还看到曲墨的对面坐着一男生。
啧。
又一个。
“加个微信吧。”
曲墨淡淡笑道：“不好意思。”
男生没泄气，继续说道：“支付宝也行.....”
“你好。”旁边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男生被吓了一跳。侧头望去，之间穿着黑西裤白T的女生端着餐碗，额角和手臂上都带着纱布。衬的那张脸越发冷酷。上挑的狐狸眼斜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两碗饭一碗摆到卷发女生面前，一碗放置他身前。
放完之后，白T女生才又开口道：“你坐着我的位置了。”
“啊...不好意思。”他忙站起来，这一起来就有些尴尬。
曲砚微低着头看着穿着军训服的男生，上下瞄了一遍，微扬起唇从嗓音中发出一声：“呵”
绿豆男生：“.....”涨红了脸，逃也似的走了。
妈妈！这个女生好吓人，虽然没说话，但从她的表情，他感受到了侮辱。
有这个男生在前，这一顿饭吃的倒是舒坦，再来的男生都被曲砚三两岔开话打道回府。
回宿舍时万幸没有遇见秦衾。除了韩丽，还另个室友带着眼镜，书桌上摆着满满的教材。瞧她进来，也只是打声招呼，就继续做题了。
韩丽还是老样子，但虽然内向，还是上前问了声：“你...这些天...天在...医院吗？”
曲砚将床上的被子重新卷起来，用下一层的单子盖好，嗯了一声。
随后下了床，又整理起桌子上的东西。末了，还把柜子里的单反拿出来。
“你要...要搬出...去住？”
“恩。出去住一段时间。”
“和谁？”
曲砚皱起眉，长到现在，她早就习惯一个人规划好事物。还是头一次这一天之内，这么多人对她追根问底。
韩丽察觉到女生的抵触，先道歉：“对...对不...起。我...问的...太多了。”
“和我。”被曲砚安置在座椅上的女生答道。
韩丽闻言才又瞧了眼女生，从刚一进来她就看见了，和曲砚一样，自信而又漂亮。两人往宿舍里一站，就非常耀眼。
她喏喏地点点头。
“这是我刚才买的糖果。给你一颗。”女生俏皮地眨眼，白皙的手臂伸过来：“很好吃哦。”
韩丽被慌了神，低头看着伸过来的手。手腕上有着结疤的伤痕，她愣愣地接过糖果，猛地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里闪过，她望向一旁笑嘻嘻去和室友发糖的女生。
女生侧着的脸背着光，光束打在她的头上，映着褐色的光芒。韩丽犹如电击的握紧手里的糖。
“雅...雅”
“韩丽。”那句如同自言自语的两个字顺势被盖过。
韩丽望向喊她的曲砚。后者目色深沉的看着她，“有些事情想问你。”
她愣愣地点头。随后便听到曲砚喊了声女生的名字：“墨墨。等我一会儿。”
韩丽惊讶的望向女生，瞧见对方甜甜地答了声好。
墨墨？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吗？
过道上。
曲砚望着三三两两开着门的寝室，她示意了下空无一人的阳台。带着韩丽走过去。
她站在阳台边，望向楼底下三三两两的人群。将心里的事又滤了一遍。
“曲砚。”
她转过身，一个星期没见，女生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但好似还是有些紧张。曲砚看着她搓着衣角，脸色涨红，安抚道：“怎么了？”
女生虽然紧张，但还是磕磕绊绊地开了口：“我...这样...穿好看吗？”
曲砚闻言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她寻常不会太在意别人的事情，女生穿着宽大的黑T和西服裤，乍得一看，和她的穿衣风格还蛮像的。
“不错。”
韩丽忐忑中等待，听见这两个字红扑扑的笑了起来。
曲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随口一出。她冷着脸思索半天，还是决定问问为好。
“韩丽。”她叫住开心的女生，“你是Z市四中的对吗？”
对方闻言扬着笑容点点头。
曲砚踌躇半晌，还是问了下去：“你，知道李立的事吗？”
她刚问完，就瞧见女生僵了笑容，脸色一下煞白，随后低下了头。
“我...我不...知道。”
曲砚心里咯噔一声，敏锐的察觉到女生的不对劲。
她尝试地问道：“或许...你认识张间吗？”
“不...不认...识。”韩丽低着头，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她想转身离开，右手臂却被扯住。
让她觉得温柔的嗓音，此刻如同魔语。
“麻烦了，你真的不认识吗？”
她扯开自己的手臂，女生拉的并不紧，韩丽没应声，慌张地跑出阳台。
被遗落在阳台上的曲砚叹口气。本就是她的错，不该这样直接撬了人家的底细，她摇摇头，出了阳台。
Z市
路上车来车往，下一个路口处的红灯坏了，两辆车撞在了一起，人没事，车划坏了，现在双方车主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推卸责任。
“艹。”后方的出租车里传来一句怒吼。
“怎么他妈的还不开车。”
出租车司机忍着怒火，这人是他刚从牢里拉出来的，刺头一个：“前面出车祸了。闹得不停，这还打不了转，您看要不再等一会儿？”
“谁他妈等，老子好不容易出狱了，第一天就闹这一出？滚滚滚。”刺头不客气的踹了几下他的椅背。“下车了，你他妈没给我拉目的地。老子不给钱的。”
说完，人在后边又嘟囔几句，拉开门站了出去，又狠狠地甩上门。嘴里吐了口唾沫，就往道里走。
司机瞅着这人越走越远，摇了摇头：“这种人，招惹上就是一身骚。”
不给就不给吧，给了他还不敢要。
中午逛街的人还真不少，刺头在道到无所事事的游荡几圈，走着走着就到了后方的别墅区。
他望着大门后的一栋栋漂亮别墅，看了许久。
忽的大门打开，从里边出来一辆车。门卫连忙按了开门键，一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小混子。
他生怕混子趁着门打开，连忙出了保安室朝着混子呵道：“干嘛呢？禁止入内!别在门口站着啊，一会儿过车呢。”
刺头原本就在怀念，打回现实中瞧着保安看不起的姿态，嗤笑一声：“说你妈呢？老子以前在这里住过，你他妈瞧不起谁呢？瞧见那栋房子没？以前是我家的!”
保安顺着他的手指过去，愣了半晌呵呵大笑：“这栋房子之前被拍卖了，现在已经有人住进去了。你该去哪去哪，谁过去没辉煌过呢。”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这混子疯癫的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力气之大，拽的他往前跌了一下。
“你他妈说什么？卖了？怎么能他妈的卖了？”混子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保安，下一秒胸口就有一阵电流击过，疼得他颤颤地松开手，向后跌倒在地上。
他从牢里刚出来，什么东西还没吃。
“冲着我撒什么野呀有本事自己再赚钱买回去呗。”保安拿着电击棒。讽刺的看着地上的混子：“赶紧给我滚开。再在这里逗留。我就报警了！”
“什么事呀，最近一直有这种怪人。”
刺头面上恼怒，可他刚从牢里出来，不能再犯事了，隐忍片刻，他才哆嗦着起身，往另一边的道里出去。
道里迎面走来蒙着脸的妇人。她慢着步子，看向刺头，眼里却没有实物，像是一个死物。
刺头捂着肚子，和妇人擦肩而过，再行步时，手臂却被这人拉住。
他刚想骂过去，就看见这人的眼神里带着一抹骇人的死寂，他在牢里时也瞧见过。
那个人是个十足的疯子，杀了牢友，最后也杀了自己。直到死之后，眼里也是没有神采的。
“做什么。”
妇人端详地看了他许久，沙哑一字一句说道：“你，认不认识曲家。”
刺头双目一缩，他有些讥笑，而带有阴狠地说道：“认识。”
“曲墨在哪？”
刺头又是一愣，他想起前些天和李立的最后一次通话。猛地笑了。
天无绝人之路。
七年前，如果不是曲家，那场竞标就是周氏的。如果不是曲家，周氏就不会因为竞标失败，融资不成功而破产。他的爸妈也不会离婚，他爸也不会顶着压力跳楼自杀。
而他，也不会因为想要填上资金漏缺才去偷盗，最后判刑入狱。
这一切，都是曲家的错。
周闾哈哈大笑起来，他狠劲拉过妇人的手臂，双眼充满了仇恨，他不必再自己下手，这个妇人，想必就是最好的匕首。
“她在B大附属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