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场亘长的沉睡,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光线忽而变得很亮,可我却没有力气去闭眼,一切和我初来时那么相似,难道我又回到了我本应属于的地方了吗?
视觉渐渐缓了过来,心里便否定了方才的想法,因为我看见了淡蓝色的垂帘,接下来是明白色的流苏,再往下……一个头……
视线还是不很清楚,我又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我看清楚了,是老十……他轻轻的却很疲惫的呼吸声很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他乌黑的睫毛静静地覆盖着平日里只有我的影子的黑色眸子,嘴角轻轻地上扬着,他在想什么呢……
看着不禁好想微笑,突然一转念,不行,我这思想怎么这么像老奶奶看自己孙子睡觉时候的想法啊。
那么,我没有死,老十也没有死,可是……一想起沈朝,我身上凉了起来,手心里湿润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儿,胸口突然闷的慌,不禁低呼了一声痛,才发觉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渴觉才上来。
老十像条件反射一样坐起来,仔细看过来,足足愣了有一分钟的时间,他的眼睛里面不是黑白分明,而是有了浅浅的血丝,过了许久,我却先是感觉到棉被下的手上的触感,原来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这是需要多么久的手指相交,才能让我竟然没有分辨得出手上覆盖着别人的温暖……
“小夕,我不是又做梦了吧?你终于醒了……”老十也哑着嗓子说,五官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他暖暖地看着我笑,不转一瞬。
“我渴了……”心里一阵温暖,试图不去想沈朝的事,心里却不自觉地默念着“老天保佑他没事儿,老天保佑他没事儿……”
“噢,呵呵,瞧我!”老十恍然大悟,忙回头冲门外喊道:“俏儿,快拿了水进来,姑娘醒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俏儿张张慌慌地捧着茶水跑进屋子,她也是满脸惊喜:“姑娘,您醒了!”
我无力说话,只是笑了笑,老十把我扶了坐起来,将云锦麝香软枕放在我的身后,替我掖了掖被角,一切都熟稔地像是这本应是他做的事一样,但是他的长相身段却都不适合这样做,我和他之间,这应该算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呢……
“慢点儿喝,别呛着了……”老十一看就没给人喂水的经验,你灌得那么急,还赖我喝得快啊。
“唔,唔,够了,你也喝吧!”我被灌了几口茶水,只觉得嗓子眼儿一下子舒展了开来,说话都不噎的慌了,再教他这么灌肠似的灌茶,我就真得噎住了。
“俏儿,你去请了王太医来。”老十没有喝茶,而是回过头去对早已候在门外的俏儿吩咐道,一面回过头,笑着对我说:“王太医是这次我们带了来的,虽然不是太医院医正,医术却也是相当高明的,你的伤,就是他治好的。”
“你快消停消停吧,眼睛都成兔儿眼了。”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老十,莫非你真是前世欠我的?
“你都睡了快半个月的时间了,早把我的觉给补回来了。”老十笑眯眯地说,忽而又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说:“有时候,真怕你就这样一直睡着了。”
“都半个月了么……那天、那天……”我咬着下唇,低下了声音,想问却又害怕知道,如果老十真的把他杀了,我会怎么做呢。
“你放心,他走了。”老十接过了我的话,他还是在笑着,我却不敢深深去看他的眼睛,他顿了顿,又坚定的说:“我很高兴,你留在了我身边。”
我抬起了头,和老十静静相视,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但是,沈朝的深仇大恨,现在他放下了,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被扎几剑……
“谢谢你。”我又低了头,对老十说。他能放走一个发誓要灭他满门的人,我不知道当时他心里的感受,只知道这太过不易,而老十却真的为我做到了。
“别谢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爱你。”老十微笑着说,轻轻环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的下颚放在他宽厚的肩上,说着这样的话。
我抬起了眼睛,不经意却看见了门边上十四阿哥,这回十四阿哥没有笑,只是斜倚着门框,冷淡地看着我,我和老十相拥,却和十四相视,这是什么复杂关系啊……我从不会捕捉十四眼中的味道,这一次我却自心底的寒冷起来,不禁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老十松开了我,笑问。
“没什么,只是伤口好像又疼了。”我忙收回了视线,疲懒地说。
“是么?”老十问了声,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轻轻地躺下,我不知道他这反问代表着什么,但是我真的没有理由要求他全部相信我,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更何况他?
“你快喝口水吧,跟破锣似的……”我想着便开玩笑似的说,眼风不经意地扫过门框,还好,十四阿哥已经走了,我已经太累了……
“哈哈……”老十笑了出来,捋了捋我耳边的碎发,拿过我方才喝过的杯子大口喝下一口,喂……你这不是间接接吻么……
“那么多杯子,非和我抢。”我一撇嘴,笑着说。
“王太医到——”老十笑了笑还欲说什么,却听见门外的太监高声叫道。
老十忙让出了床边的位置,给我垂下了帘帐,将我的手放在锦花小枕上,迎了王太医进来。
“《丹溪心法》云:‘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拂郁,诸病生焉。’姑娘本来剑伤就并无大碍,刺的不深也没刺中要害。就是这心中总是思虑太多,只恐怕倒易把从前的病根儿都引了出来。上次开了些茯苓、麝香之类清神的,恐怕还要再用两三服。”王太医号了脉,弯着腰,款款地跟老十一一道来。
“十爷!”王太医话音还未落,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我认识是老十的随侍秦福,他素来老练,这次这样慌忙定然有什么大事儿。
老十一笑,佯怒道:“你小子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忙成这样!”
秦福没有退下,反而跪下说了句:“恕奴才无礼!”便走近老十身边说了句耳语,只见老十脸色一下变暗,想了想便匆匆跟着秦福往门外走,走近门框边上跟俏儿嘱咐了几句,看了我一眼,便快步走了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十慌成了那个样子?我心里突突的,却也没来得及问上一声。俏儿出去送王太医,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总觉得右眼皮乱跳,后来转念一想,老十就是不想让我担心才不告诉我,我倒自己先烦闷上了。
“姑娘,我们主子请您过去一趟。”我刚刚回归到被子里准备睡一觉不去想别的,就听见有叩门声。
我挣扎着起了身,心下奇怪地开了门,不禁愣住了,李德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