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太子问计

因为孙怀正的这封信,野利浪烈能平安回来,靖安寨的事情这才算完。虽然如此,因为此事已闹得大了,边上震动,颇超古项亲自写了一封信,将太子宁令哥在磨云山的事情报与了元昊。

早些的时候,有人上告宁令哥,说他在磨云山如何如何,李元昊已依稀知道了。那个时候,元昊探听到没藏氏在戒坛寺出家为尼的消息,已暗地里和她私会了。正在野利后怒不可遏的时候,宁令哥这事儿元昊就没提,假装不知。

谁知道一看没人管问,宁令哥自己不知道收敛,愈发行事乖张起来,建造宫殿、笼络人马、围攻宋军,在磨云山那边什么都干了。因颇超古项这一封信,元昊终于不装聋作哑了,已经派人去磨云山传旨,叫太子宁令哥即刻返京。

一听说李元昊下了旨,叫宁令哥尽速京的时候,宁令哥就知道磨云山这边发生的事情,有人拿去告诉了元昊,父亲可能要兴师问罪!觉察出不好,宁令哥也就带上了人马,连夜就往兴庆这边回了。

宁令哥一行到兴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早有心腹来接着太子,将他走后,兴庆城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而且来人又叮嘱道:“太子的事情,皇后那边已知道了,娘娘对太子十分不满,知道你到了,肯定要叫过去骂你哩!”

宁令哥口内不满道:“我不过在磨云山建了座宫殿,那边房屋十分老旧,不堪居住,又没有花钱!再就是跟宋军有一点纠纷,事情都了了!她光写信骂我就罢了,回来也说,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那人眼瞅着周边无人,把头凑过来低声道:“太子低声,娘娘这气儿,不是对你,她心里如今正憋屈呢!”说着那人一五一十,将宁令哥走后,李元昊如何巴上了没藏氏,如何与野利后撕破了脸,如何公然在戒坛寺幽会女尼,全部都说了。

本来在磨云山闯出祸来,宁令哥心里还有点愧疚,等到听说了元昊的事情,知道他父亲不顾脸面,又巴上了戒坛寺的女尼,宁令哥心里最后一丝愧疚,登时便跑到爪哇国去了。

用宁令哥自己的话来说:“他又没带个什么好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何况我又没巴上什么女尼,比起他来还远远不如呢。”话儿虽然是这么说,毕竟现在元昊是皇帝。如今只有他训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训他的。就算不满,只能在心里面想一想罢了。

回去了才刚不大的工夫,宫里的人,就知道了太子回京的消息。野利后立刻派了人来,把个宁令哥叫进宫。娘俩许多时没见面,这一见了,野利后完全没给好脸儿,劈头把太子狠骂了一通。宁令哥对母亲还算孝顺,脸虽不乐,心里面却一个劲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这几年母亲也不容易。倘若骂我能让她痛快,就让她骂吧。”

不容易等野利后发完了火儿,宁令哥重新回去的时候,已到了入夜。母亲那一关虽然过了,明天还有元昊那关,却不好过,对付他比野利后更麻烦。而且母亲虽然骂他,心里面到底是向着他的,这父亲却是个六亲不认的!倘若元昊问罪起来,该怎么回复,宁令哥是一点都没有主意,急需要找个人请教一番。

思来想去,宁令哥突然想起个人来。此不是别人,正是国相没藏讹庞:没藏曾经做过太傅,当初宁令哥小的时候,曾经当过他几年的先生。如今没藏又做了国相,元昊的性情他应该知道,问他讨主意准没有错儿!想到这时,宁令哥立刻便就动身,宁令哥连夜便赶去没藏家中,把明日该怎么回复元昊,问没藏讹庞讨个主意。

这时候天色虽已经晚了,没藏讹庞倒也没睡。听见太子夤夜来访,没藏立刻便就叫见。宁令哥在磨云山的事情,没藏多少已听说过,提到这个,没藏一点没客气,拿出来先前先生的口吻来,大声斥责宁令哥道:“太子这些事办差了!

陛下是个多疑的人。他立了太子,私下里岂能不考察?你周边围着的那些人,一半儿都是他的眼线!出了趟兴庆,你就以为没人能管了,就可以预先过一过瘾,尝试做夏王的滋味了!他嘴里面不说,不是他消息闭塞不知道,是想等着你先明白过来。你几次三番不收敛,他心里对你便有个评价,那就是‘孺子不可教!’你自颟顸无知,真以为能够瞒过他?!”

早些的时候,野利后把宁令哥叫过去,劈头盖脸责骂了一通,宁令哥因为她是母亲,虽然耳朵不爱听,又不好表现出来什么。如今到了没藏这里,他也把出先生的架势,劈头又开始一通责骂,一天两次,哪个受得!

若说别的倒也罢了,因为斥责他行为不端,十分让宁令哥心里不满,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出口便道:“先生如今做了国相,自家人尚且约束不好,就说起我来!令妹的事情,你怎么不管?!还是你为了做这个国舅,好权势滔天,故意让令妹巴上夏王!”

这个话儿一说出来,惹得没藏突然一愣,然后把头摇一摇,嘴里面也就笑了道:“殿下如今已经长大,而且已经被封为太子,老臣忘了时过境迁,已不是太子的先生了!才刚的唠叨,太子勿怪!”

这个话儿一出来,宁令哥反倒不好意思,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先羞红了脸。那头没藏仍继续道:“本来老臣不应该冒犯,可是如今这个形势,由不得殿下肆意妄为。”

说到这时,没藏讹庞从元昊平时的话语里面,挑出来几句,告诉宁令哥一个道理:夏王那人,并不十分看重骨肉之情。一旦彻底让他失望,那就真的危险了。

没藏讹庞的这些话,也不是一点都没有道理,自从宁令哥回来之后,兴庆有许多人告诉他说,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有几个王弟,突然暗中在拉拢人马。兄终弟及这件事,也不是一点都没可能。有几个人,比起宁令哥来拥趸不小,甚至还更大。宁令哥对这些竟毫无察觉,有心思在磨云山享福淫乐,本身这事儿就十分危险,太不可取!

因为国相的一番话,宁令哥一个心粗的人,立刻就开始发愁起来,看着就心事重重的。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没藏又宽慰宁令哥道:“现在的情势,也不全都是坏事。”继而提到没藏氏,因此提点宁令哥道:“夏王与没藏氏这件事儿,在兴庆已经是人尽皆知。之所以封她为‘没藏大师’,不肯封她进宫为妃,太子不知道缘故么?”

讹庞突然说到这个,宁令哥并未认真想过。若认真寻思,在宁令哥看来只一个原因:李元昊口味与众不同,宫中的女人他看得腻了,今次是想要换个花样试试,顺便气一气野利皇后。宁令哥口直,既这样想着,也就这么说出口了,一番话听得没藏讹庞连连摇头。

这个时候,讹庞替太子解读道:“之所以封没藏氏为‘没藏大师’,是因为夏王不肯封她为妃。倘若一旦封她为妃,有了正当的名分,将来一旦生下来儿子,岂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岂能不在这做文章?一旦夏王驾崩之后,就多一个祸患。从这里看时,夏王还是念及野利后多年的夫妻情分,心里更加偏向太子。”

当日谈话到这个时候,夜已深了。没藏讹庞的一番话,让宁令哥心里稍有些底,这时起身便要告辞,回去准备明日面圣的事情。没藏讹庞却不着急,口内便道:“殿下数日来连续奔波,这个时候岂能不饿?何妨在此多少用点。”

没藏讹庞自一面说,回头朝从人招个手儿,过不多久,便有人将消夜的果盒送过来。没藏讹庞亲自将点心从盒里取出来,一一摆在宁令哥面前,劝他将就着用些,口里面有一句没一句继续搭话。

看着宁令哥吃点心,讹庞一幅慈父的模样,在旁边替他分析道:“虽然有夏王的宠爱庇护,太子也需要准备些功劳本钱,才能服众。我在夏王的身边,闲话家常的时候,他也经常提起来太子。”

宁令哥听说元昊提他,忙停了咀嚼,好奇便问:“父王对我的评价怎样?”讹庞遂道:“夏王曾经感慨说,他像太子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是战功累累了。”这话让宁令哥十分不满,愤怒了道:“他自己将兵权牢牢地握在手上,别人不许轻易干涉,连一根针缝都插不进去,我能怎样!”听见宁令哥这个话,讹庞便道:“陛下说这话时候,老臣也是拿这话替太子开脱。”

讹庞从果盒里选了块点心,递与宁令哥,口里面又对宁令哥道:“有些机会不能靠等,需要人争。太子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做出事情来让夏王看看,让夏王相信,就算将来他驾崩之后,太子能够能北御辽国,南抵宋军,使部族不崩、疆域永固,而且能将夏人管好。”

说到这时,宁令哥立刻向讹庞问计。讹庞遂道:“太子若要尽快建功,不妨自请去天都山驻守。根据可靠的消息说,邈川城者龙粉堆捎话过来,说想要投靠。这事足有八成的把握,只是夏王尚未知晓。倘若这事能够办成,夏王那里岂不高兴?有了功劳,又可堵住悠悠之口。”

当夜两个人商量了一夜。次早起来,宁令哥直接从没藏讹庞府上,直接就去面见了元昊。问完磨云山那边的事情,宁令哥这次诚心认错儿,然后又自请去驻守天都山。天都山是个要紧的去处,怕宁令哥再三事端,因此元昊不肯叫去。

怎奈宁令哥再三要求,再有嵬名浪布在那里驻守,到最后元昊也就肯了,同意宁令哥去天都山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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