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所料
叶卿看着张延一,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站起身,脚下轻移,站在对方不远处。
“怪不得任师兄过得这么好,原来有张家供给。”叶卿抬头看天。
天空残月。
“果然聪明!”张延一点头,“这个怪不得他,毕竟他已经不小了,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打算。”
“任师兄有家人吗?”叶卿看向张延一。
“三十年前自然没有,不过这几年是有了。”张延一直视叶卿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你好像变了,变得比以前话多了。”
“人总是会变的。”叶卿点头算是认同,“张师兄,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你想知道什么?”张延见叶卿如此冷静,心中愈发厌恶。
“我记得,十四岁那年我进入练气中期,师兄请我喝酒,自那天起,我的修为便停滞不前。本来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和我修为联系在一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些痕迹都有师兄的影子。在那削骨洞前,师兄给我喝的那杯蚀骨红让我确认了我的猜测。”
“只是我不知道,师兄是用了何等手段,又为何如此做?不知张师兄能否为我解惑!”叶卿声音缓慢,却是透着明显的疑惑。
张延一看着叶卿的眼睛,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看你不顺眼罢了!削骨洞前,我只是想让你死在我面前,我才能心安,只可惜……”
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恨意。
可是在这恨意中,叶卿却是听出了恐惧。
他眉头皱起,脸上现出认真之色,道:“师兄的后半句是真的,可前半句,却是假的,只是我不明白,师兄为何透着恐惧?”
叶卿的话,就好像一把大锤重重敲在了张延一的心上。
他只觉胸闷的厉害,遥远的记忆从来没有消失。
那个双眼充满星光的老人看着他,看着他的家人,声音苍老却肯定,“这孩子会壮年而亡,你们张氏一族也会彻底灭绝,只有按照我说的做,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种目光,好像将他判了死刑。
自己会被叶卿杀死!
“应该是某种秘术,为了得到我身上的东西!”叶卿说话间,一直看着张延一的表情和动作。
张延一闻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看着叶卿。
“看来是真的了。”叶卿眉头皱起。
如果山河社稷图中充斥着混乱和无妄,那么在五行八荒界则是严谨的。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方从自己身上拿走的是什么?
四周很安静,张延一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安静下去了,他不知为什么会被对方带着节奏走。
也许从叶卿猜出他消息来源的时候就开始了!
“不管怎样,今天你必须得死!”张延一面色阴沉,灵力鼓动,气势瞬间暴涨,身形已经消失。
两道绿色的光芒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叶卿的脖颈。
“真想和张师兄多问一些问题,可是时间不允许了。”叶卿的声音忽然从张延一背后传来。
张延一怀中一道金光色亮起。
那是他胸口的一枚符咒,正确的说是一枚符宝。
那是他家老祖送给他的符宝,能够发出和抵挡元婴期修士一击的符宝。
这枚符宝耗费了老祖十数年的寿命,十分珍稀!
一只闪烁着七彩光华的白色骷髅手捏碎了金色光华。
张延一身形晃动,已经瞬息远离。
元婴期!
“张师兄,我真的很想多问你一些问题,可是我实在太想杀你了!”叶卿冰冷且充满杀意的声音响在张延一耳中。
张延一看到了一具附着着七彩光华的骷髅。
白色的手轻轻朝着他摆动了一下。
“砰!”张延一瞬间炸成了无数碎块。
再次挥手,张延一所有的痕迹被抹去。
叶卿的身形出现在水潭边。
摇曳的水中倒映着一具闪烁着七彩光华的白色骷髅。
叶卿看着自己的模样,原本模糊的记忆清晰了起来。
在他胸口处,一道虚幻至极的气体在波动。
那并不是气体,而是山河社稷图留下的标记。
他每动用一次在山河社稷图得到的力量,山河社稷图便会同化他一分。
如果他得到山河社稷图想要的东西,他也会得到他想要的。
这就是双方的交易,也是博弈。
叶卿努力将无极练炁性命双修观天道术的“观”字记下最初的领悟。
呼吸间,叶卿的身体开始复原,最终恢复如常,一袭紫色长袍罩身。
叶卿将扔在一旁的乾坤储物袋拿起来,穿上了百骨宗的下品法袍。
将张延一掉落的储物袋捡起来,将其中东西装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叶卿才将张延一空荡荡的储物袋装进去。
储物袋在有物品存储的时候,是无法装进另一个储物袋的。
做完这一切,叶卿重新回到水潭边,似是观察水流,实际上是回忆那“观”字道术的领悟。
他以恐入道,虽然是何奎的领悟,但叶卿也是有着自己的领悟,就是“观”己。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叶卿还是抓住了“观”字的开始。
灵识涌动,识海中开始勾勒一只巨大的白色骷髅。
忽地,叶卿看向张延一最后站立的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身姿挺拔,一双眼睛好像能够将叶卿看透一般。
即便叶卿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中年人的时候,恐惧依旧无法抑制的蔓延出来。
张家的老祖,张睦,元婴期的大修士。
如果刚才他对自己动手!此时所想化作无尽的恐惧,竟然让叶卿原本模糊的“观”字道术领悟清晰了几分。
“你刚才的状态很奇怪!”张睦开口,面无表情。
“见过前辈。”叶卿施礼。
“叶卿?看来延一那孩子真的死了,不过我的符宝是谁毁去的?”张睦面无表情,似乎对于自己心爱的后辈死去丝毫没有任何愤怒。
这就是元婴期惊人的记忆力!
即便只是在弟子大会上匆匆扫过一眼,对方依旧能够认出自己!
“正是晚辈,拜见张前辈。”叶卿躬身施礼。
“刚才你在做什么?是从削骨洞中得到了什么?那种奇怪的感觉……”张睦死死盯着叶卿。
身为元婴,最重要的莫过于元婴化神。
化神,便是感悟天地之道,踏入真人的第一步。
说来简单,实际上千难万难,九成九的元婴修士都是困在了这一步。
所以只有化神期的修士才能支撑一个中等门派,否则就只能沦为下等。
就在刚才,他从这小子身上居然感到了那种玄而又玄的气息。
这也是他没有下杀手的原因。
叶卿立时明了,也知道自己所料没有错。
他知道自己杀死张延一之后,第一个面对这位张家的老祖。
也正是这种面对强敌的恐惧,让他能够利用恐惧刺激他对于“观”字道术的记忆。
这实际上是很危险的。
但其中的危险又都是可以预料到的。
比如,元婴期修士对于道术的渴望。
如果叶卿没有进阶元婴,根本不会知道,化神便是踏入道的第一步。
自然就不可能知道张睦不会第一时间杀死自己。
“当然,削骨洞中的确凶险的,在下真恨不得让张师兄亲自体会一番。”叶卿点头承认。
“呵呵呵,真是好胆量,看来你对你背后的元婴很有信心!”张睦怒极反笑,语气中透着冰冷。
忽地,叶卿抬头,开口道:“师祖应该到了吧!”
他的话音落下,张睦脸色一变。
“叶卿,你真的从削骨中走出来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出现在叶卿耳边。
叶卿只觉一股寒意从耳根蔓延,似是一条毒蛇在他身上游动。
这股压迫感,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颤抖的不仅是他,还有张睦。
张睦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儿,看着叶卿身边站立的枯瘦老人,恭敬施礼道:“拜见师祖。”
枯瘦老人皮肤黝黑,枯瘦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让他显得格外瘦削,一身农家打扮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农。
还是瞎了眼睛的老农。
他的双目异常浑浊,显然是不能视物了。
可是无论是张睦还是叶卿都知道,百骨宗的化神期修士孙道然乃是演百骨一脉。
这一脉是百骨真人的嫡传,以天下异兽之骨来修炼,通过功法达到异兽之威。
而孙道然所演的是一种叫做蛰蛇的异兽,相传这异兽有上古神兽腾蛇的血脉,善于攻击,神通非常。
演百骨一脉各自所演骨不同,进阶的目标也不同。
比如这蛰蛇,顶阶蛰蛇有大乘期的实力。
孙道然如果顺利,也就到大乘期,下一个目标就是寻找上古神兽腾蛇的骨架,否则修为便会停滞不前。
这蛰蛇是异兽,演骨并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如果说困难,演百骨一脉所演的便是神兽一脉最为困难。
比如百骨宗掌门张陵,所演的就是神兽白泽。
这也是百骨宗的秘传,当年百骨真人周游五行八荒界,带回了大量异兽的骨架用来修炼。
只是这副白泽的骨架并不完整。
即便完整,想演神兽之骨也要比蛰蛇这类异兽难上百倍。
演神兽的门人基本都是目的性很强,一个是真的想一飞冲天,一心修道。
另一种就是掌门张陵这种,一旦修为有成,就会被门派委以重任。
这些神兽的本领不一,对于门派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只是这修行是何等困难,不是你有心就可以了,有资质、有毅力、有资源……
蛰蛇,无目,行若枯木,动若雷霆,力大无穷,能毒仙人。
这样一名化神期的修士出现,怎么不让两人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闭死关的孙道然会出现在这里?张陵心中惊诧,只觉浑身都有些阴冷。
“是!”叶卿恭敬回道。
孙道然的出现,证实了叶卿的一些猜测,这个猜测让他轻松了很多。
“里面是样子的?”孙道然询问。
张陵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也没有因为被孙道然忽视感到愤怒。
“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叶卿回答。
孙道然眉头微皱,不明白这孩子在说什么。
一旁的张陵也是一头雾水。
“跟我走吧。”孙道然开口。
“是”叶卿恭敬回应。
这位老人已经一千七百多岁,叶卿活着加起来的岁月也没有对方零头多。
“师祖,我还有一个徒儿。”叶卿没有忘记王本臻。
“我会让人将他带过来来的。”孙道然回答。
“是。”叶卿点头。
“我们走吧。”孙道然一挥胳膊,两人消失在原地。
见两人离开,张陵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长叹一声,离开了。
不过一个恍惚,叶卿感知环境变化的最大感受就是四周的灵气浓郁了十倍不止。
身形站稳,叶卿环顾四周。
他们出现在一处宽阔干燥的地窟之内。
地窟四周的墙壁闪烁着瑰丽的光芒,赫然是用一块块中品灵石原石镶嵌在里面,怪不得此地灵气浓郁程度超出认知。
叶卿心中感叹门派的豪气。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孙道然一挥手,两个青色的蒲团便落在两人面前,“坐!”
“不知道。”叶卿顺从坐下。
身体接触到蒲团的刹那,一股凉气便从蒲团中传入。
刚才的惶恐和不安立时消失了,叶卿也平静了很多。
“这就是我们宗门的秘宝窟,前面就是盛放百骨的地方。”孙道然指着洞窟的尽头。
那里是一面墙壁,叶卿没有看到任何通道,想来应该有隐匿的传送阵。
见叶卿一脸平静,孙道然暗暗点头,询问道:“你是几岁入的宗门?”
“我是弃婴,从小就在宗门长大。”叶卿如实回答。
孙道然闻言,眼中多了几分亲近,然后又问了叶卿一些问题。
叶卿一一回答,没有任何隐瞒。
但叶卿也发现,孙道然所问的,没有一件是关于削骨洞的事情,都是一些普通的问题。
这些问题甚至只需要查找一些卷宗就能够知道。
就在叶卿疑惑之际,数十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目慈祥的白须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