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愁婆

凌霄之上,云海万变,红霞沐身。吴纯俯瞰整片云江城,那街市酒楼,车马游人都小如黄豆,这是他第一次飞到这样的高度,心中又激动又紧张。以前实力不足,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穿山越岭,如今晋入灵相,修习了御空之术,便大不相同了。以前不觉得,如今身在九霄,这俯瞰万物的感觉顿时给自己带来巨大的满足感,自己尚是灵相便有妙不可言的感受,若是灵公、灵皇,甚至…灵圣呢?那种傲视天下狂热感顿时涌了上来,力量啊,无比诱人的力量,不仅能手刃大仇以解心中愤懑,更能蔑视天下以满足内心的欲望。吴纯喜形于色,这般自我陶醉的神情杨浩都看在眼里。

“纯哥在想什么呢?”杨浩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这种感觉真好。”吴纯长吸口气,又道“也不知那些真正修炼到灵圣的人又是怎么什么感受,我想一定很痛快吧!”吴纯羡慕道。

“你错了纯哥,历代没有一个灵圣能真真正正的只做自己。值得我们敬佩的绝不是他们的实力。”杨浩道。

“不是实力?那又是什么?莫说灵圣,便是灵仙也是凡人可望不可及的,咱们修道之人难道不是仰慕那些强者的实力吗?”吴纯不解道。

“不,真正值得我们敬佩的是他们的品德。到了他们那种高度,已经是无我的境界,想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天下,而是苍生。为此他们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杨浩正色道。

吴纯听了杨浩这一席话,又想方才自己那些可笑的想法,顿时觉得羞愧无比。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欲望忘记了仁义道德。

“纯哥不用自责,修道之人常常因为追逐力量而迷失自己,这是常有的事情。但如果不及时悬崖勒马,最终只会沦为力量的傀儡,麻木不仁,甚至自取灭亡。”杨浩道。

“浩弟,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吴纯后怕道。

越过山川河流,任凭云卷云舒,万丈霞光照来,风帝国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见得青秀万里,碧水流波,生灵无限,美如画卷。任清风吹面,光辉照身,凤鸣入耳,忧愁无存。

在九天之上翱翔了数个时辰后,吴纯力有不支,二人便降落在了一片茂密的山地之中。此时已是下午,二人还未吃过午饭,从云江城离开时又走得匆忙,便合计在附近猎捕一些山禽来吃。吴纯自告奋勇地去了,杨浩便在原地生火,设置烤架。吴纯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两手满满当当,雉鸡野兔,背后还扛着一只花鹿。以他如今的实力,捕捉这些野物自然是手到擒来。二人先料理了几只雉鸡野兔,拔毛破腹,那只花鹿就放在一旁。待烤兔烤鸡都吃完了,吴纯取出把尖刀,便要处理那只花鹿。先要将血放了,吴纯提起鹿来,这刀往脖子这么一抹,血顺着口子哗啦啦地便流出来了。

“咦?浩弟,你看这鹿血,怎么是黑色的?”吴纯奇道。

杨浩一听便过来了,一看,果然,那地上是一滩黑血,便道“扔了。”

吴纯把死鹿扔在地上,杨浩蹲下仔细看了看。见那些被黑血浸染的草地都开始枯萎甚至腐烂。

“浩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纯不解。

“纯哥,这鹿你在什么地方打到的。”

“哦,再那边。”吴纯手一指北方。眼见遥远处,有一片山脉,明明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那山脉却阴云密布,暗影丛生。

“这鹿定是喝了诅咒之地的水。”杨浩道。

“诅咒之地?什么意思?”

“妖术中,有一种恶毒的回复类法术,可以无限汲取一片土地的生命力用以治愈自身。当那片土地完全丧失了生命力,变成死地时,便被称作诅咒之地了。在诅咒之地带走任何东西,都要以自身生命力作为交换条件,直到诅咒消失。”杨浩道。

“那边就黑祁山了吗?”吴纯指着远方的那片山脉。

“应该是了,我们走。”二人又继续赶路,往黑祁山而去。

渐渐的,阴暗取代阳光,死寂取代生机。这诺大一片黑祁山脉,竟然连一只飞鸟都不曾看见。万籁俱寂,毫无声息,浓云隔绝天日,四下一片死亡气息。那黑祁山深处,凶瘴弥漫,黑林枯枝,实乃不祥之地。

“浩弟你看!那边有一个村子!”吴纯拿手一指山脚一处,果真有个小村,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好多人影。二人将身落在村门口,见里面好多兵士!整装列队,严正以待,严肃无比。村口也有重兵把守,见两个外人走进,将兵刃一横,呵道“陈村封禁!外人不得入内!”

“请问云江城鲁大人可在村中?”吴纯道。

“在此,你们找鲁大人什么事?”兵卒问。

吴纯随后取出青木牌,道“我与兄弟二人俱是受鲁大人之邀前来协助。”

那兵卒们一见吴纯手中的青木牌,大吃一惊,连忙放行。二人一进陈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铺天盖地而至“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死啊!你走了,娘可怎么活啊!”“娘!我要娘!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娘!”喊得催人泪下,肝肠寸断。

哭声是从一大棚中传来的,吴纯二人走过去,那门上有一帘子,吴纯拿手一挑开,走进来,两人都愣在原地。只见地上摆满了草席,一动不动躺着好多死尸,男女老少都有。只见这些人面色惨白,嘴皮发黑,必是得了什么重病。他们旁边站着跪着父母妻儿,哭天抢地,悲痛无比。还有好些大夫来来回回手忙脚乱,似乎不知所措。本就不大的棚子里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棚内,一穿着蟒袍的大人正竭力安慰一哀恸的老妪,旁边躺着一青年人,应该是她儿子。二人挤过乱哄哄的人群来到鲁忠全身后,听得那老妪道“大老爷!大老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啊!”那老妪说完,一下子便跪倒在地。“大娘使不得!”鲁忠全大惊,赶忙去扶老妪。那老妪满头银丝中夹杂几分黑发,蓬头垢面,眼睛里全是血丝,眼泪似乎都哭干了。“大老爷!我儿还有救吗?”老妪痛哭道。“这…”鲁忠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鲁大人,让我看看吧。”杨浩道。鲁忠全回头一看,见吴纯二人已到,连忙点头“好好!小友来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连忙让在一边。

“鲁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吴纯看着这满屋惨状,心中难受至极。

“哎!据村民们说,前段时间有一樵夫上山砍柴,无意间闯入一山洞,说是看见一名面目狰狞的妖妇。那樵夫害怕,一路逃回陈村,过了几日,无事发生,村民就没当回事,岂知就在前天,村里人纷纷开始得上这种怪病,倒床不起,还有好多村民一夜之间忽然失踪,至今未归。我们一得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我还带来了云江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可依旧无能为力。今日早些时候,我们派了几队人上山,去寻找那些失踪的村民,可到现在还没见他们回来。”鲁忠全无奈道。

杨浩蹲下身来,见那老妪正趴在儿子身上痛哭流涕,便道“婆婆,能让我看看吗?”

老妪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看了看杨浩,随后点点头,便让在一边。杨浩一搭脉,心里便知,此人脉象极其微弱,可说只还有一口气。随后取出一根针来,刺破此人手指,挤出一滴血来,便与之前那头花鹿一般,血完全是黑色的。杨浩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人,发现俱是如此。

“小友发现什么了吗?”鲁忠全问道。

“鲁大人,你听说过‘借命术’吗?”杨浩问道。

“‘借命术?’”鲁忠全沉思一阵,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早年我在青逸书院当学童,听老前辈们讲过一次,‘借命术’可以直接汲取对方生命力用来恢复自生伤势,但却不能直接掠夺,因为即使对手和自己实力差距很大,重伤之下能否难击溃对方还是未知,甚至容易被对方反杀。所以,施法者常常借助于一些载体,比方说一片地域,先掠夺地域的生命力,将其化作诅咒之地,其他人如是不经意带走诅咒之地的东西,就无意间将自己的生命力当作了交换筹码,一花一草,甚至喝一口诅咒之的水,都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借命术’歹毒之处就在于此,通过载体施法者可以换取他人的生命力,而受害者要想恢复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施法者并解决掉他,可这些受害者往往都是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击败对手,只能沦为牺牲品。”

“不错,他们就是如此。”杨浩一指棚里众人道。

“可那人说不定已经离开了黑祁山了,要是找不到他,该如何是好?”鲁忠全焦急道。

杨浩道“鲁大人先别急,不如我和哥哥上山先探一番究竟再作打算也不迟。”

“我同你们一快去!”

“不必,鲁大人,你看如今陈村村民无依无靠,大人还是留在村中同村民们在一起更好。”杨浩道。

鲁忠全感激地看着二人,又道“既然如此,两位小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有风吹草动立时便回,咱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万不可一时冲动!对了,你们上山说不定能遇到邱桐城城主马维元、千叶城城主郭康平,还有海明三人带领的队伍,可以彼此照应。”

“行!纯哥我们走!”

目送二人上了黑祁山后,一旁的兵士问道“鲁大人,这两小子是谁啊?就这么放心他们上山?”“他二人合力连乾坤盗鼠都能擒住,吴纯又是我风帝国百年来天资最高之人,想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黑祁山中,浓雾弥漫,冷风刺骨。杨浩仔细查看山上的花草树木,发现俱不见什么异常,说明诅咒之地还在黑祁山更深之处。二人又继续往山上走,越往上,瘴气越浓,若是寻常人在此,想必早已剧毒发作,倒地不起,可二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走了一会,忽然听得前方有打斗之声,二人连忙赶去,藏在暗处仔细观察。原是那前方的空地上,有两伙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大概有一百来号人。只见一边全是黑纱蒙面,虽然身法诡异,邪术频施,但是却节节败退;另一伙人则是帝国灵师,由一灵公带队,那人年纪在四十开外,灵力强横,几乎所向披靡。此人一身青袍,面如重枣,身法迅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害人!”那灵公呵道,对方却无人回应。

“再不招我可就不客气了!”那灵公两手掌控雷电,威势涛涛,恶狠狠道。似乎是怯了场,那伙蒙面之人转身便往黑祁山深处跑去。

“休想逃走!雷矛!”一指点去,闪电骤出,瞬间就击倒了一名蒙面人,那人中招后倒地不起,其余人却一哄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灵师连忙将那人团团围住,道“大人,这人有古怪!”“让我看看!”灵公走上前去。

杨浩吴纯二人也注视着那蒙面人,只见灵公将那人提起这么一抖,那人忽然化作一团散沙,风一吹就消散无形。

“傀儡?”灵公惊道,又道“咱们继续走,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黑祁山装神弄鬼。”众人打点武器兵刃,继续上山。

“我们也跟上。”杨浩道。

那一众人声势浩荡往黑祁山深处走去,越往里面走,周围越是荒凉,到处都是枯枝残叶,白骨伏地。杨浩拾起地上一片正在腐烂的一片枯叶,道“纯哥你看,这小叶明明是新发的嫩芽,却无故凋零,说明我们已经到了诅咒之地的边界了。”

“慢着!”那灵公把手一举,似乎也发现什么了,众人见此纷纷停下。

“大伙都小心点!不要乱碰山里的东西!听清楚没!”“是!”众人这才继续前行。

渐渐的,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荒芜,大片大片的龟裂开始出现,明明是终年不见天日的阴山,何以干旱至此?空气中忽然透来腐烂的恶臭,路边,竟倒着一堆灵兽的骨架,上面净是被坑剩下的烂肉。那灵公走上去查看一番,道“这东西是今早上死的,眼睛都给我睁大点!”

众人走到黑祁山山顶,见有一破败的洞窟,洞口出荒草丛生,地上还有好多森森白骨,也不知这些人死了多少年头了,一眼看去凄惨无比。这时,另一侧的山路传来阵阵脚步声,那灵公忙指挥众人就地隐蔽起来。待对面登上山顶,原来是另外两支队伍汇合在了一起。三位大人连忙上前搭话。

“海大人,马大人,你们有什么发现?”郭康平问道。

“有!方才我与马大人汇合之前,遇上一伙蒙面之人,那些人功法古怪,似乎不像是我风帝国之士。老夫出手料理了几个,没想到全是傀儡人。”海明拿出一堆黑色的衣服扔在地上。“郭大人呢?”

“我也一样。”三人一叙话,竟然都遭到了傀儡人的袭击。随后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洞窟

“这山洞只怕有古怪,说不定是有什么妖人在此。”

众人刚欲进洞查看,只见地上沙石忽然凝聚起来,不了一会,便出现许多人和先前一样的傀儡人来,黑压压一片镇守在洞口。

“果然有妖人在此!”郭康平怒道,一抬手,雷霆骤起,怒吼道“雕虫小技!给我破!”

战斗一触即发,这边的帝国灵师们,个个都是好手,最次的身上都系着一枚镂银牌,冲杀起来威猛无比。尤其是三位灵公大人,自然是一骑当先。只见三人一入傀儡阵中,就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只见海明手执一把寒冰剑,剑锋所及之处,冰冻三尺,无甲不裂;马维元使一柄重铁锤,拿在手里轻若鸿毛,打在敌人身上则粉身碎骨;那邱桐城城主郭康平乃是他们之中实力最高一人,竟然能将雷霆幻化双刃,在敌阵中冲杀快如闪电。吴纯眼见三位大人各显神通,实在是大饱眼福。

不了一会,那些傀儡人便被解决的干干净净后,众人便气势汹汹的便往洞里走去。吴纯二人见机,连忙化作两名普通人员跟在队伍后边。

这洞里漆黑一片,三位大人便命人点起了火把。举起熊熊火焰,便见这四壁千疮百孔,上边布满了层层蛛网,其中毒虫一见了火光连忙躲进缝隙裂壁之中,到处都是嘶嘶的身音。“这洞里的东西一概不准碰!”郭大人吼道。

再往前进,甬道两边逐渐变得宽敞起来,且不似之前那般杂乱无章,一些浮雕石像之类开始出现,明显是人工雕琢的痕迹。细看那壁上的雕刻,无数面带惧色之人卑微痛苦地跪在火海之中,而四面都是些青面獠牙,人首兽身的妖类,正残忍的将这些人分食作乐。看得众人无不恐惧,无不盛怒。

“老子砸了这破洞!”一汉子举起大斧,正要劈砍,周围人连忙拦住了他。“你干嘛!老爷说了不能动这里面的东西!”“我看谁敢拦我!”

“李莽你小子想干什么!”郭康平几步走了过来。

“老爷,小的看这壁画实在生气!您就让小的砸了它!行不行?”

“胡闹!”郭康平一把夺过旁人手中的火把,往墙壁上一贴,只见墙上小孔中无数毒虫纷纷溃逃,看得人头皮发麻。“你砸了试试,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咬死你?”郭康平气呼呼得离开了。众人见此,只能默不作声,紧紧跟着队伍。

走了长长一段甬道后,前面忽然有光亮传来。原来尽头处竟然别有洞天,乃是一方大穴。“都别出声。”郭康平道。众人吸气,都摒住了呼吸。一时间鸦雀无声,忽然,大穴里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吸气之宽,吐息之长,丝毫不像是人在呼吸,听得众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众人不约而同抽出了兵刃,小心翼翼往大穴中走去,只见里边有一方环形的高台,顶上开了大口,那光亮正是由此透来。

众人将高台环环围住,目光一刻都不敢移开,死死盯着台上的那物。

只见此物方方正正,上有穹顶,下有平仓,乃是一顶紫色大轿。那呼吸声正是由轿里传来。

“何方妖人在此作祟!”马大人怒道。

忽然,一阵莫名妖风袭来,将火把通通吹灭,只余下穴顶一道亮光透下,照在轿上。只见紫色的烟雾从轿中缓缓弥漫而出,诡异无比。

“动手!”郭康平一声令下,三位灵公同时出手。

“玄冰掌!”

“天地大力!”

“九天雷降!”

三道浑厚灵力结成的招式顷刻间同时命中那顶紫色的轿子,一阵巨大的爆裂声响起,轿子顿时炸成了无数片,余威震起这满地灰沙,一时间洞内烟尘滚滚。待到尘埃落地,众人往那高台看去,发现上边竟然站着一个身高九尺,体型巨硕,穿着一身黑色毛裘的肥胖女人。那胖女人手中提着一男子,身材中等,但在她手中却像个孩童一般大小。

“马大人!”众人大惊!

胖女人将马维元扔了出去,众人赶忙接着。一看马维元,便似陈村那些倒床不起的村民一样,面色苍白,嘴唇乌黑,虽还没死,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胖女人转头看看郭康平,诡笑道“原来是郭大人啊,咱们之前商量的事考虑好了吗?”

“郭大人,你认识这妖妇?”海明惊道。

“怎么不认识?当初洗劫我邱桐城灵兽交易市场,重伤五百余人,便是此人!圣元国邪教腥狐在我风帝国最高统领,黑血大祭司—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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