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今天开始做朋友

清明结束后,短暂分别的众人又回到了书院里。

煦和等人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次。薛谦那边倒是没什么,只是煦和和许靖都没想到第一步就遭受到这么大的阻力。

许靖说,他爹说了,他要是有不参加科考的念头,现在就把他的腿打折。

煦和的父亲倒是向来不主张体罚,都是主打精神伤害。

但是煦和并没有退缩的意思,许靖也就决定重整旗鼓,向榜样看齐。

“要不我们等科考完再说吧。”他鬼机灵地提议,“到时候考也考了,没考上而已,家父也就无话可说了。煦和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做做世伯的工作,我觉得他比我那个冥顽不灵的爹要讲道理。”

薛谦也劝长路漫漫,不急于眼下一时,没必要在一开始就搞得众叛亲离。

煦和想想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三人便达成一致,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待到科考结束再说。

还好,他们很愧疚地告诉管祭酒这一决定的时候,管祭酒表示理解,并答应他们帮忙做做家里的思想工作,还把格物司里准备好的一些实验器具又搬到了后山去。

赵玄听说好不容易有了伴,又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流露过失望的情绪。但是薛谦托管祭酒给他送去几张设计图,请求他帮忙代做之后,他也就又开心了。

书院里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尽管只是表象如此。

除了一点:许靖发现,最近素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们旁边凑。她要么下课多留他一会儿,闲聊几句;要么溜达到煦和的宿舍附近,关心慰问一下学生们;甚至还有一次,他敢肯定她跟着去了后山,在树林里暗搓搓地盯着他们。

一连三天,许靖终于忍不了了。这天午休的时候,几人坐在廊下小憩,他用胳膊肘推着薛谦,低声问:“你说圣女总在我们跟前转悠,莫不是看上我了?”

薛谦努力把习惯性眯成一条缝的眼眸瞪大,再瞪大,反问他:“还要不要点脸?”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一天蓬头垢面,肯定是嫉妒我英俊潇洒,招姑娘喜欢。”许靖边说边摸了摸自己刚刚长出来的胡茬,斜眼瞄着在不远处假装观察桃花,那架势好像生怕一眼没盯住它就突然结出果子来了似的的素帛,整理衣带,过去搭话。

临行前,薛谦还不忘一脸认真地嘱咐他小心着些,别被贴上符给镇压了。

素帛哪能真赏花,一直用余光瞄着三人呢,见许靖过来,特地表现出巧遇的样子,惊讶道:“呀,许公子也在。”

“圣女难道不正是冲本公子来的吗?”许靖说着朝她抛了个媚眼。

素帛费了好大劲才把立起来的汗毛压下去,哂笑道:“贫道又不知公子又不做功课在这儿闲晃。”

“圣女可别乱说话,凡事要讲究证据,本公子可是做完功课才出来闲晃的。”许靖说着,往树干上一倚,模样颇为搔首弄姿,提议道:“要不你我同晃?”

素帛抽抽嘴角,干笑一声:“不必了,贫道就是偶然路过,在这儿看看桃……树长得如何了。”

“别呀,你看,你长得好看,我长得也好看,我觉得咱们俩还挺投缘的。不如商量一下,你告诉大家宋芮是我治好的,我就跟你交个朋友,也省的你总在一旁偷偷摸摸的,你看如何?”

素帛看了看他,又问:“公子你看,这树,还有多久能结果?”

许靖看都没看一眼,便答道:“一个月吧。”

素帛认真地点了点头,思忖既然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一下,又听许靖在那儿念叨了几句让她不要那么委婉之类的话后,找准时机开口道:“我确实是有事。”

许靖满意地一挑眉:“说吧,什么?”

素帛便道:“其实吧,就是清明那天的事。我还是挺担心的,希望你和煦和别说出去。”

原来就这点事啊,许靖失望地打了个哈欠,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放心吧,煦和那种人,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再说了,你在圣教帮过他一次,他肯定不会出卖你的。那我当然也不会了。”

“那我就放心了。”素帛做舒心状,想了想,突然笑了一声,问:“你说我们这样互相帮忙保守秘密,是不是就算是朋友了?”

朋友?跟圣女?许靖琢磨了一会儿,不大能确定。

但是素帛说做为朋友,也想去后山玩的时候,他还是很警觉地拒绝了。没想到过了两天,煦和竟然把她带了来。

素帛热情地朝许靖一打招呼,许靖赶忙把煦和拉了过去,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薛谦说的话都当是放屁了吗。

煦和解释得有理有据:素帛答应了他,要是带她一起来,就不用他再打扫神堂了,她会自己打扫完,并给他做证是他做的。他不爱撒谎,但真的不想礼神,有那时间,干嘛不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中去呢?

素帛拍了拍许靖,诚恳道:“你也别太介意,我就是想来玩玩。”

私底下,煦和又说只要注意点言论,其实她也搞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的,只当是不务正业而已。他对素帛的智力水平和理解能力有信心。

如此,许靖和薛谦便无言以对了,只得接受她的加入。

于是素帛每日傍晚,独自一人礼神、打理好神堂后,便关上门,悄悄溜到后山去同三人回合,研究他们搞的是什么名堂。

三人除了不提格物司的事,旁的也不背着她。尤其是许靖,嘴上训斥着煦和,身体却很诚实地愿意带素帛一起玩,好随时炫耀自己的才学。

一来二去,素帛终于搞明白了他对植物的热忱,还跟他一起去山林里帮忙调查。许靖在山林里详细记录下每种植物生长的环境,采集样本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拿着书籍对照,将需要勘误的地方标记下来。回到小屋后,许靖又会将这些样本分为两拨,一拨制作成标本保存,另一拨加工后进行药理和毒理方面的分析。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玩得很开心,认识了许多从前闻所未闻的物种,并且惊讶地发现书上记载的很多内容都是错误或者是不全面的。林中还有一些特殊的植株,是许靖亲自栽培的,比如一种长得既像莲瓣又像兰花的白色小花,在溪流清冽处种了满满一圃,她看着十分心喜。许靖还特地送了一株给她。为了答谢,素帛回送了几颗丹药,都被许靖放在小盒里当弹珠玩了。

但是煦和每天拿奇奇怪怪的粉末调制、冶炼的东西她依然搞不明白,见他万分小心的样子,又想起从前他三番五次的警告,也不敢去打扰。她问了许靖几次,许靖只说有毒,叫她不要靠近。所以她留意到煦和手上常有烧伤烫伤的痕迹后,只是默默地送了几瓶教中炼丹的师兄弟们特制的烫伤药膏给他。

而薛谦呢,一如既往爱睡觉。自从把脑海中的构思都画成图纸交给赵玄后,心情踏实了许多,就更能睡了。如果不小心醒了,他便给煦和打打下手,一起讨论些素帛听不懂的内容。

好在许靖表示他也听不懂,素帛心里平衡了很多。

不知不觉,时光飞逝,春天很快就结束了。桃花落,杏子熟,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也就快要到了科考的时间。

何碧成由于先前设计煦和不成,一直卯着劲努力学习,想要在科考中力拔头筹,将煦和打得落花流水。为此,他还不忘提升自己的同时打压对手,双管齐下实现目标,抓紧最后的时间拉拢同窗,也可能是他今后在官场上的党羽们,对煦和等人愈加欺凌,时刻提醒他们煦和不可相交,给煦和创造精神压力,影响他的心神。

素帛则因为同他们做了“朋友”,将这些欺凌和孤立看得更为清晰,并有了更深的体会。

就拿这一日来说吧,煦和在配置粉末的时候不小心出了差错,搞出了小规模爆炸,小臂上负了伤,便有意将手收在了袖中。

何碧成看见了,凑上去问他手里藏了什么东西。

煦和不愿与他纠缠,说了没有就要走。可他非要看,抓着煦和的手腕便将衣袖掀了上去,露出小臂上一块被灼烧过的伤痕,冷笑道:“煦兄该不是又在搞什么邪魔外道吧,我听说您父亲为您上次去圣教审判的事,可是担心的很啊。”

他不敢说圣教的审判结果有问题,只明里暗里暗示煦和为祸人间,早晚会被发现。

煦和一露出不快的表情,他又配合着松开手,表情夸张地喊着:“哎哟哎哟我好怕……别别别,煦兄,小弟错了,您可千万别咒我。”慌乱地跑开了,临跑之前还不忘“不小心”撞一下他受伤的手臂。其他围观的同学也赶忙低头绕道走。

煦和走到哪儿,哪儿的人群就迅速散开,仿佛瘟神来了似的,就连博士也找各种理由回避。

他四周围绕着的冰冷氛围,素帛隔着十米远都能感受到,并且感到心寒。

她是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的圣女,从来不知道被人忽视怠慢的滋味,更别说排挤孤立了,因此她不知道亲自置身此等境遇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也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是或许因为是朋友,也或许是悲天悯人的同情心作祟,她有时会忍不住在别人找茬或企图在煦和的书桌上乱写乱画的时候假意路过,或者上前找人说话,好教那些人心虚地不敢动手。

可是她没有三头六臂,总有疏漏的时候。这天,还是有人趁煦和不注意,在他宿舍做了手脚。

煦和一推门,当头泼下了一桶鸡血,屋里也被扬得七零八落,墙上还写了让弄巫的人滚出书院,说他不配入官场,甚至让他去死等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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