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于天末处,笑问老友意如何。
纪源钻研阵法禁制已非三两日的光阴,当中门道早熟稔于心。
可不知为何,今日在这阵法外,提着开天笔描绘其上禁制,却始终勾勒不出完美的纹路,进度极慢。
身旁五位阴神早就急不可耐,若非为首那位以眼神示意其他几个,就差没有出言询问进度如何了。
纪源自己也为之大感头疼,柳青源看在眼中,沉声说道“平心,静气!你破阵越快,便越早能去救他。若你仍旧如此破阵,大虫子性命堪忧。”
“我这不正在努力嘛。”纪源没好气回了一句。
柳青源摇了摇头,叹息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哎呀,道理你都懂。可怜的大虫子,要死了......”
几位阴神面面相觑,哪有这么劝人的。
没想到纪源却就地盘膝,闭气双眼,不再去看眼前阵法。
正当他们以为他准备放弃时,纪源陡然睁开双眼,眸中神采奕奕,嘴里嘟囔着“大虫子,我来了!”
话罢,浑身灵力激荡开来,齐齐涌入开天笔中,而后大手一挥,于身前阵墙之上龙飞凤舞,待十二笔落尽,一个巨大的開字落在墙上,青红相交的灵韵于字上轰然炸开。
“轰隆!”
一声巨响震彻天际,随之而来的是整面阵墙碎落。
与此同时,大阵之内搜寻李浩然和游离踪迹的五男二女中,四个口吐鲜血咳嗽不已。
“师傅!”
陆宓赶忙上前搀扶住年级较长的那位女修,女修勉强撑起身子,抹去嘴边鲜血。
“阵法被破了,且是以力破法,看来阵外有高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自己服了一颗瓶中药丸,又将瓷瓶递给另外三个受伤之人。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情况好一些,几个呼吸便恢复正常,对着女修道“师妹,我们四人合力所布的困象阵可是能够承受六星实力的倾力一击,怎么就这么简单就破了?”
没等那位女修回话,另外两个年级较轻的受伤之人盘膝坐下,其中一人开口道“都怪徒儿修为不济,让阵法的威力大打折扣了。”
另一个亦稍稍低下脑袋,女修却摇了摇头笑道“与你二人无关,是我先前小看了对方的实力。还好刚刚在阵内布下了陷阱,对方来得不会太快。宓儿已经查看出那一人一蛇的大概方位了,你们俩与陆先生就地打坐休息片刻,稍后跟来。我们四人先行一步。”
二人点头答应,继续盘膝打坐,唯独陆道遗手提猩红大刀,于腰间取出一壶烈酒,仰头猛灌一口。
临近游离所在的小院,陆宓四人脚下生风,穿庭过院,很快便站到小院门前。
“师傅,便是此处,还设了阵法,难怪这么难找。”
“缩头乌龟!隋浅,余渊,破阵!”却是四人中先前从未开口之人说话,此人一身灰袍,其声苍老无比,彷如古井深沉。
二人拱手称是,陆宓则站在那人身侧。
只见名为隋浅的女修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其上五行八卦纹路老旧。而其师兄余渊则拿出把支小旗,插在罗盘八方。
待法宝准备就绪,隋浅双手掐诀,口中轻念“五行八卦生星象,借诸天星宿探影踪。”
随即,将灵力灌入其中,化作水文,于罗盘上的纹路四散开来,直至罗盘边缘,与周边小旗紧密相连。
余渊见此,同样掐诀念咒“天星映幽影,照地破阵禁。”
话音落下,一道灵光冲天而起,穿透天际,彷如沟通天道一般,转眼间返照回来,落在八杆小旗之上,小旗悄然飞起,没入阵中。
小旗于阵内急速周游,阵法陡然颤动,短短数息时间其上禁制纹路早被八杆小旗穿行多遍,一一映在罗盘之上。
罗盘上的纹路开始变幻,所示纹理竟与阵法之上的一般无二,缓缓游走,将阵中禁制一一解除。
“开!”
直至最后一道纹路变幻完毕,隋浅余渊二人其声一喝,阵墙瞬间消失。
“咻咻咻!”
“小心!”
如箭矢破空般的声音于院内激射而来,陆宓出言提醒。
三道金光齐出,一道向隋浅,一道向余渊,被二人闪身躲过。另一道则直击陆宓,眼看距其眉心不过寸余,却被身边的灰袍老者伸手弹开。
“小小孽畜还敢逞凶!”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身形随后而至,撞在金色大蛇身上,蛇影被击飞数丈,直撞在院中屋墙上,墙壁倒了大半,尘土飞扬。
游离顾不得身上伤势,蛇尾于地上一个鞭打,砸碎土石无数,再次向前,速度奇快,硕大的身躯犹如一颗陨星撞向敌人。
灰袍老者见此,张口吐出一柄玉色尺子,伸手一拍,尺子飞速旋转,若车轮疾行,正正拍在游离脑门之上,而后飞跃回旋,落回那人手中。
游离脑门被砸出一个大口子,金色血液顺流而下,淌到灯笼大的眼里,左右摇晃着脑袋,不知是被拍晕了还是被血水迷了眼。
老者见此,却不着急攻击,提起玉尺看了一眼,笑道“伤成这样了,还是六星巅峰的实力,先前若非我等合击,八星畜生的实力,可不是我这七星人族修士能够拿捏的,当真厉害!不若就此投降,与我当个随身坐骑,饶你一命。”
游离闻言,看了一眼老者手中的玉尺,没有回话。
显然那柄玉尺便是丈人尺,老者实力不菲,却还是小心试探游离的实力,步步为营。
游离哪肯听他这些废话,挺起长达十丈的身躯,金色灵气喷涌,蛇信长吐,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老者骂了一句不识好歹,身上灵力暴涨,提着丈人尺腾空飞起,照着游离脑门再次劈下。
游离已然到了强弩之末,见这倾力一击,不退反进,迎头而上,目中死意盎然。
一道青光陡然出现,挡在二人之间。
“铛!”
若金石相击,老者定睛一看,一位黑袍男子手持一支朱红毛笔立于身前。其人身侧站着两人,一个散发着阴气的阴神,一位仅有膝高的树人。
“无耻小人,欺我晚辈,看我不打死你做肥料!”
柳青源出言讥讽,身形缓缓膨胀,直至与常人一般大小。
阴神首领则手持一柄长剑,斜于身侧,死死盯着灰衣老者问道“江豪门修士于我金谷城中行凶,莫不是当我城隍庙不存在?”
灰衣老者见此,眉头微皱,看了一眼隋浅余渊二人,眼眸微动,好似在说身后的陷阱呢,为何这几人来得如此之快。
隋浅余渊二人面面相觑,细细感应之下,身后费尽心思所设的诸多陷阱竟然无一损毁,那这几人又是如何过来的。
正思索间,灰衣老者心念传来“自估分寸,见机行事。”
自感遥兄心念动,知是蒙难破空来。
灰衣老者手中的丈人尺分别于纪源等人身上击打,而后六星巅峰实力的纪源与其捉对厮杀。六星初期的柳青源对上带伤的隋浅余渊二人,打得旗鼓相当。唯独四星巅峰的阴神首领对上五星初期的陆宓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
这场厮杀直至城隍庙的援兵到来方才结束,隋浅余渊二人皆被生擒,陆宓卖了个破绽与那阴神将其斩落,灰袍老者与纪源相持不下,见形势反转,先是找到暗处躲藏的李浩然,大袖一挥将其拘拿,而后领着陆宓扬长而去。
纪源本想去追,却感觉体内灵气不济,一阵眩晕于空中跌落,所幸被柳青源接住,没摔个狗吃屎。
游离缓缓游到纪源身侧,皱着眉头问柳青源“臭小子又动用那术法了?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柳青源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无法静心破阵,这才以力破阵,仅仅一个字便抽取了八层灵气,后又一路赶来,以开天笔的挪移之术躲过诸多陷阱,灵气早已枯竭,能与那老王八蛋交手已是极力强撑了,还希望有何作为?”
游离摇了摇头,回道“怪我将这几人想得太简单,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柳青源伸出诸多藤蔓,将纪源驼在背上,没有理会赶来的诸多阴神,缓缓向破败不堪的工坊外走去。
游离亦化为一道金光没入纪源眉心。
是日,坊间传闻今日阳春铺子的工坊着火乃制茶师傅没有看护好炉火所致。而城中诸多修士却明白,此时因安州那边的江豪门所起,只不过碍于规矩,始终没人出手相助。
城隍庙那边在收押了五名贼寇之后,发出檄文,誓要亲领一郡阴神入安州乐峰郡踏平江豪门。
大泉南方四州无不为此震动。
金谷郡内却有童谣四起,曰“本无心作乱,却误招横祸,只求官家见怜,放人归山,江豪自来纳首。”
城隍苏晋仕哪里不知这童谣乃江豪门授意为之,暴怒之下叫停寿辰夜游宴,与溪、安两州府门各讨了一本跨境封令后,亲自带了百余阴神前往安州乐峰郡。
仅过了半旬,江豪门上下五十余人皆被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