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他思想变得开放了，而是因为爱，所以包容，接受。
“沈明慈，谢谢你。”林多多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情动之处，不觉靠近，迅速吻了他一下。
沈明慈没想到，他这两句发自内心的，很平常的话，居然能让林多多这么感动。
姑娘那双明亮、温柔、对人充满信赖的眼睛里，闪动着的亮晶晶泪珠，灿烂而宝贵，又似乎含着某种委屈和释怀情愫在里面。
“暧，原来在你心目中，你男朋友那么差劲啊……”沈明慈不太习惯自己内心涌动着满满爱意的感觉，有那么一丝丝难为情的，他轻笑着调侃了林多多一句，捏了下她细嫩柔软的脸颊。
沈明慈原本想给林多多擦泪的，可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灰尘，他又改变了主意，俯身凑过唇，吻住了她眼角那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咸咸的，甜甜的。
啊喂，这是在公众场合啊，林多多正想推开沈明慈，蓦地——
“住嘴！”一道尖利的呵斥声，突然从身后响起，“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是个穿制服的老太太，胳膊上戴红袖章，手中拿着面小旗子，估计是街道办的小脚稽查队。
坏了。
林多多慌忙推开沈明慈，羞红了脸。
沈明慈却是不慌不忙地冲老太太笑了下，熟稔地打着招呼说：“哟，是张奶奶啊，这么多年没见，您老还没退休呢？”
“别叫我奶奶，我跟你不熟！”老太太颠着小脚，挥舞着棋子，气势汹汹地说：“小子，我可盯你们俩好一会儿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在胡同里干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跟我走！”
沈明慈有点不乐意了，“奶奶，您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啊，我亲我自己家媳妇儿怎么能叫有伤风化？您没看过电影《路子》吗？人家里面的年轻人也亲嘴了，还天天儿的在电影院里播放，您要管，先从那个电影开始管去，我们是跟着电影学的。”
“路子？这是什么电影？我怎么没听说过啊？”老太太狐疑地看看沈明慈，又打量打量林多多。
小姑娘年龄不大，也就十六七的样子，一张小脸红彤彤，哪里像是已婚人士？
准是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想糊弄她老人家。
老太太上前几步，拽住着林多多的手腕，质问沈明慈，“这是你家媳妇儿？有结婚证吗？结婚了吗？”
对付这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老太太，沈明慈可有经验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报告奶奶，我媳妇儿年龄小，还没领证，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就缺一个证婚人，奶奶，要不您去给我们主持婚礼？您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洋的？我比较喜欢中式的，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
“打住！”老太太一听他这扯的没边儿没沿儿的，顿时虎着威风凛凛的脸，呵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一点本分都不守，毛儿都没扎齐呢，就学着大人偷偷亲嘴，嗨哟，真是羞死我了，一代人不如一代人啊，堕落啊堕落，走！跟我去派出所去！”
沈明慈从板车上跳下来，掰开老太太拉着林多多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反咬一口道，“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请自重点，您怎么能当着我媳妇儿的面调戏我？”
老太太被沈明慈说的一愣，“我怎么调戏你了？”
沈明慈痞痞一笑，一本正经道，“您刚才不是说我毛儿没扎齐吗？您怎么知道我发育不全的隐私，说实话，今天早上我上公共厕所撒尿，背地里偷看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谁偷看你上厕所了？你、你……”老太太指着沈明慈的鼻子，“你这个小流氓”还没骂出来，就被他拿话堵了回去。
沈明慈收起痞相，凶巴巴地说：“奶奶我告诉你，我身体打小就不好，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我爹好不容易给我娶了房媳妇儿，你要是把这门亲事给我搅和黄了，我打今儿起，破烂不收了，我天天坐你家大门口，什么时候你给我赔个媳妇儿我什么时候走！”
老太太：“我……”
沈明慈：“我告诉你，我对媳妇儿要求可高着呢，老的不要，丑的也不要，敲你这张大马脸，你孙女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老太太：“你……”
老太太：“奶奶，麻烦您让开，别耽误我跟我媳妇儿收破烂，我们还有挣钱养家糊口呢，耽误我们支援建设四个现代化您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老太太：……
几番交锋下来，老太太被沈明慈堵的哑口无言。
林多多躲在沈明慈背后，忍俊不禁。
总是见识过他们这些京都孩子们的贫嘴，连老太太都不放过的那种，有些痞痞的，但是很幽默，很有喜感。
笑完，林多多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配合着沈明慈的话，惊诧道：“什么？原来你有病，你骗我跟你结婚？好啊，我要回家告诉我爹妈，我要跟你离婚！”
说罢，林多多佯装生气的一跺脚，捂着脸就要跑。
“媳妇儿，你不能走，我们家三代单传，就指望你给我们传宗接代了！”
沈明慈一边拉着林多多的手，一边儿拽着老太太，哭丧着脸嚷道，“奶奶，你快帮我劝住我媳妇儿，她要是跑了，我们家就会断子绝孙，我、我现在就吊死在你家门口去！”
“你……我……”老太太不过是执行公务，哪想到会把人家的婚事给拆散了啊，语塞半天，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这小子给耍了。
现如今，大街上小胡同里，到处都有乱搞男女关系的不正经年轻人，这股歪风邪气，必须得制止。
老太太腰杆儿一挺，反抓住沈明慈的胳膊，气哼哼地说：“你说她是你媳妇儿，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沈明慈摸摸下巴，拍拍板车说：“奶奶您要真不信，跟我回我家一趟，让我爸亲口给您说一声？你敢不敢去？”
这种谎话，老太太可听多了，她吃的大米，比这些小年轻吃的盐都多。
“见就见！我告诉你，没有你奶奶我不敢去的地方！想当年，你奶奶我进过渣滓洞，敌人的防空洞，老虎凳辣椒水，没有我捱不过的，会怕你个小子不成？”
老太太嗤之以鼻地说完，身子灵巧地按着板车车厢，跳上去。
沈明慈竖起大拇指，“哎哟奶奶，您身体真结实，倍儿棒，肯定能活九十九！”
老太太骑马似的，踢了脚车轱辘，吆喝道，“走起，要是让我发现你找个假爸爸糊弄我，小子，你可死定了。”
“坐好啦您！”沈明慈掐着林多多的腰，把轻飘飘的她放到板车上，“媳妇儿，跟我回家一趟，让奶奶瞧瞧咱们可是明媒正娶的。”
林多多不吭声，状似害羞地捂着脸，其实快要笑岔气了，这个恶作剧的坏孩子。
三人正热热闹闹地说着，附近一座四合院的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留着童花头的蓝布衣衫女人，站在门口，抱肩望着他们几个。
林多多认出她来，心道一声坏了，她拉了拉沈明慈的衣衫，小声说：“糟了，遇到我们辅导员了怎么办？”
沈明慈嘴角原本洋溢的笑意，倏然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阴冷，如六月天的暴风雨般，来之迅猛。
“你怎么了？”林多多敏感地觉察出他脊背绷直，周身气场变冷。
“没事。”沈明慈握住林多多的手，微闭双目，陷入回忆中。
“小子，你给我站好了，别跑。”坐在板车上的老太太看到孙敏芝，忙不迭跳下来，提胳膊小跑过去，摸摸头发，整整衣衫，恭敬道，“孙主任，您好，好久不见您了。”
“张姨，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叫我孙主任，以后改叫老师，我现在在京华当老师。”孙敏芝放下胳膊，问道：“张姨，这是怎么回事啊？”
“嗨，逮着两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小年轻人，非要说他们是结了婚的，我这不是要去找他们的父母求证一下吗？现在的年轻人呀，把老祖宗传下来的那点东西都给丢光了……”
“张姨，不用去找他们父母了，”孙敏芝打断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说：“我认识这两人，小姑娘是我的学生。”
在学校里，孙敏芝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特招人恨的，美术系的学生没有一个没被她骂过的。
不是作风问题，就是言行不端，反正没有她挑不到的刺儿，男生们都在背后叫她“没人要的老处NV”。
林多多紧张兮兮地跳下车，耷拉着脑袋，叫了声：“孙老师，您好。”
昨晚上，沈明慈她们两个在宿舍楼底下吵架，他差点亲了她的事情，沈伟山隐瞒了，据说后来孙敏芝找了好多学生偷偷调查的。
这下子好了，被她给逮了个现行，指不定要把他们两个送到派出所去，给弄个流氓罪。
“林多多同学，你好。”孙敏芝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