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NorwegianWood》是1965年发行的,早就风靡欧美,在大街小巷流传,不过,这个时代的化国,仍旧是样板戏的天下,那些泊来的音乐和来自香岛R国的“靡靡之音”,只有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时髦青年才会偷偷的听。
对英语一窍不通的董胖子在他表弟那里听到披头士的歌曲后,立刻奉为天神,跟着磁带学了好几个月,才勉强学会那首简单易懂,歌词不断重复的《LoveMeDo》。
哪成想,他最爱的《NorwegianWood》这首歌,被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信手拈来,听着吉他弹的娴熟,英语歌词唱的亦是很到位,跟他一比,云泥之别。
董胖子盯着船头抱着吉他唱的投入的林多多,不知为何,脸发烫的厉害,一颗心脏砰砰跳的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沈明慈早就觉察出这孙子眼神不对劲儿,既得意骄傲,也极不乐意地挥起船桨,打在湖面上,喷了董胖子一脸水,“孙子,这才刚开始,眼珠子就掉出来了?”
“谁眼珠掉了?不就是个英文歌吗,有什么了不起~”董胖子掩饰性地打了个哈欠,抹掉脸上的水,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林多多。
林多多意犹未尽地唱完,收起吉他拨片。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都消失了一般,只有风吹着水,水拍打着小岛的哗啦啦波涛声。
金色的太阳光辉倾洒在水面上,被几双机械划行的船桨摇碎,变成点点金光,互相追逐着,又散开。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般,静止了几十秒,才随着于晴一声激动的“好听,太好听了”,恢复原先的世界。
众人热烈地鼓起掌来,七嘴八舌地议论道,“这谁唱的歌儿啊,真他妈好听,姑娘再来一首~”
“姑娘你哪个院儿的啊?外交大院的?咋地没见过你呢,英语真够溜儿的。”
“沈公子,丫在哪儿拍的姑娘啊?真够份儿!”
“问得着吗你?”沈明慈把吉他还给董胖子,划着船到了小岛边,把船栓牢了,不无得意的跳上白塔岛沙滩,又扶着林多多和于晴,把她俩一前一后拉上岸。
几人一起沿着沙土路,登上凉亭。
刚踏上凉亭最上面一层石阶,林多多就后悔了,今儿真是不该来。
因为,在那群人里,坐着个她熟悉又讨厌的人——欧阳杜甫。
和其他人一样,欧阳杜甫也在盯着林多多看,目光散漫而又漫不经心,还夹杂着那么一点点傲慢和不屑。
100块钱,乡巴佬,呵呵。
以为会唱一首在欧美烂大街的英文歌,他就忘了她那一嘴土到掉渣的方言?
沈明慈注意到林多多神情异样,细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既来之,则安之,林多多选择无视欧阳杜甫,坐在沈明慈旁边。
湖面上,董胖子抱着吉他,呆呆坐在船上,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林多多刚才唱过的歌曲。
这一刹,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般,只有林多多略带沙哑的歌手,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董胖子脑海中回荡。
小马扎推了下董胖子,“董胖子,发什么呆呢,快唱啊,该不会被那臭圈子给吓懵了吧?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咱堂堂男子汉,可不能输给她一介女流之辈……哎哟!”
凉亭处,飞过来一块石头,正好砸在小马扎的大板牙上。
“窝草你……”他张口就想骂,却在接触到沈明慈冷冰冰的目光后,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不由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董胖子压着琴弦的手指,有点抖,脑袋一片空白。
半晌,才灵魂回窍,勉强弹了一首拿手的歌,邓丽君的《往事只能回味》。
唱的的确好听,细腻温柔的嗓音也够味儿,可是众人都不感兴趣了,他们纷纷围着林多多,问起刚才那首歌是哪个国家哪个人唱的。
董胖子很没面子。
更没面子的是,沈明慈拿过洪涛手中的吉他,飙了一首粤语歌曲《天才白痴梦》。
这首歌在南方很流行,京都却没有人听过,许多人还不知道国内还有粤语这门方言,还以为是哪个外国的语言呢。
在一片“卧槽卧槽”惊叹和掌声中,沈明慈把吉他还给洪涛,气定神闲地望着董胖子,淡笑道,“怎么样,还来吗?你服不服?”
“爷爷不服!”董胖子这个人气量很小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沈明慈玩儿的一点面子都没有,他窝了一肚子火的,除此之外,还有心虚。
其实是不是高手,比一比,内行人就知道了,董胖子很清楚,他输了。
若是在平时,早就二话不说砸了吉他,跳上白塔岛,跟沈明慈干起仗来。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岛上站着的林多多,看着那个一脸温柔沉静的漂亮小姑娘,他嘴巴怎么也张不开,抱着吉他的手,暗暗发抖的厉害。
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马扎,看董胖子痴痴地盯着那个漂亮女孩儿,脸涨成猪肝色,是要认输的节奏,他不甘心地煽风点火道,“董哥,咱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俩这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鸟语糊弄咱呢,搞不好是里通外国的奸贼呢,咱得好好的审问他们一下!”
凉亭里,还有一伙儿认识董胖子,跟他玩的好的也撺掇道,“就是,董胖子,干他丫的,有哥们儿在,怕他个球!”
洪涛插队多年,好久没动过手脚了,早就痒痒的难受,正愁没有打架理由呢,听到这种挑衅的话,立刻加入其中,替沈明慈骂道,“小马扎,你他妈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孙子你给我上来,今儿不花了你,我他妈跟你爸爸的姓!”
小马扎挥舞着船桨,抻着猴子般瘦长的脖子,挽袖子骂道,“孙子,你给爷爷等着,我这就上去,不把你打的叫爸爸我他妈是你孙子!”
凉亭里的“文艺青年”们,都是些热血青年,正血气方刚的年龄,你来我往地骂了几句后,纷纷丢下手中的吉他,自动找寻各方阵营,归位两队,只消沈明慈或者董胖子发话,他们就会打起来。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于晴吓得拉紧林多多的手。
林多多也紧张,小岛不大,四周都是水,万一掉下去,出人命怎么办?
她拉了拉沈明慈的衣袖,冲他摇摇头。
“放心。”沈明慈握着林多多的手,轻轻放开,回头瞪了眼怒发冲冠的洪涛,用命令的语气,淡声说:“涛子,坐下。”
洪涛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沈公子,不能就这么着算了,没听到他丫的怎么损咱们的吗?几年不回来,这批小兔崽子不知道……”
“涛子,你给我闭嘴,”沈明慈打断洪涛骂骂咧咧的话,捡起地上的吉他塞他怀里,眼神重重地压着他不服气的脸,笑骂道:“丫睁大狗眼看看,现如今京都里谁还动不动就打架?那都是小孩子干的事儿,人董胖子都知道玩吉他了,你就不会学着上进点,啊?”
“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动武吗?都坐下吧,咱哥们儿不来资本主义弄枪舞棒那一套,以文会友,好吧?”沈明慈用眼神示意那些为他站队的哥们儿坐下,回头对董胖子淡笑道,“董胖子,哥们儿提倡以文会友,你没意见吧?”
董胖子当然没意见了,自从喜欢上弹吉他之后,他就不爱打架了,只是有些年轻气盛而已,眼见着沈明慈以理服人,他自然也不甘落后,何况还是在女神面前。
“沈公子说的有道理,以文会友。”这时,没有加入双方阵营,咬着跟狗尾巴草,悠哉乐哉地看好戏的欧阳杜甫,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冲董胖子招招手,“表哥,你也来了啊。”
“表弟?你也在这里!”董胖子瞬间两眼放光,欣喜若狂地跳上岸,尾巴又翘起来,“沈公子,输给你,我服气,不过,你要是能败了我师父,我叫你一声爷爷!”
在董胖子眼中,他这位多才多艺的表弟欧阳杜甫,不仅是吉他老师,更是万事通,得益于舅舅是外交官的身份,欧阳打小跟着老爹全世界飞,世间万物,上下五千年,就没有他不知晓的。
在沈明慈眼中,这个披着一身红卫兵外衣的欧阳杜甫,不过是何志远的狐朋狗友,是个霓虹国鬼佬而已,何足挂齿。
不就是会讲日英中三国话,周游过世界嘛,还真当他们华国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吗?
“你这个孙子哥们不稀罕,”迎着董胖子挑衅炫耀的眼神,沈明慈目光轻蔑地望着欧阳杜甫,用戏谑的口吻说:“小爷我想听你欧阳杜……不,吉田正一你叫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