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道,“嗯,你放心,沈叔叔这边,我会尽力保护他的,他所能伤害的,无非是你最心爱的人。”
“不用你操心,我已经交代涛子和几个哥儿们他们了,”沈明慈可不想林多多细嫩的肩膀被压弯,就抛出另外一个话题说:“浩子走了好几天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我得跟宗哥打个电话问一下。”
这是,公交车刚好到医院站台,两人拎着蛋糕下车,到医院的门卫室处打电话。
等电话转机的时候,林多多说:“沈明慈,你要不劝劝浩子跟我们一起干吧?”
沈明慈一副老大哥口吻地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带他走的,这小子,挣了点块钱,天天见儿的只知道打牌挥霍胡吃海塞,我要不管管他,早晚得成个赌博鬼的。”
“是啊,一个没有受过良好教育,拥有坚定信念的人,在面临突如其来的巨大金钱诱惑之后,经常会变得失去理智,跌入欲望的深谷,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林多多想到余十戒,暗暗叹息,他原本可以借着重生的机会,让自己过的更好,却弄得一塌糊涂。
就像一个到了无人看管的玩具王国的孩子,他任意选择,肆意挥霍,捡了这个要那个,总也没有能够挑选到真正喜欢的那个。
沈明慈体验过最穷的生活,也做过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他对金钱这种东西,倒是没有太大的欲望。
沈明慈所有的执念和动力了,来源于向何淑娴报仇,虽然时至今日她坐牢了,可总有出来那一天。
在这个和平年代,在沈明慈的认知里,能够轻而易举打败一个人的只有金钱和权力,经历过红小兵时代,他对权力有种天然的厌恶感,那么剩下的唯一出路,便是金钱了。
钱不但能让他所爱之人过上好日子,还能在必要的时候,砸死那些曾经加诸痛苦在他身上的仇人。
两人又聊了一句之后,林多多语气不经意地谈到沈伟山前天跟她谈的事情,“听沈叔叔说你在西道口买了座四合院,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呀?”
沈明慈鼓起一边儿的腮帮子,蔫儿了吧唧地说:“老爷子把锁都给换了,死活不让我住进去。”
“话说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么大一座房子?”林多多觉得沈明慈这样谨慎自危的人,冒险买下那座高大的府邸,一定是有原因的。
沈明慈笑道:“给咱俩准备的婚房啊。”
“切,”林多多撇撇嘴,表示不信。
沈明慈适才正色道:“那地方其实原本就是我们家,我太爷爷太奶奶年轻时候的,后来他们被人害了,连府邸也抢了去,我爷爷他们被逼搬到了别处住。”
“啊~”原来,有这么一段超过一百年源远流长的历史,真是不可思议。
沈明慈悄悄握住林多多的手,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五岁那年,爷爷骑马带我去看天桥戏,从这家人门前过时,不小心把风筝放飞到他们院子里,挂在花园里的那颗大柳树上,我哭着闹着一定要把风筝摘下来。”
“那个时候的我脾气坏透了,又蛮不讲理的要命,爷爷拗不过我,就去他们家敲门,他进去了好久,等到我坐在马车里,快要睡着时,他才拿着风筝出来,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半夜起来尿尿,听到奶奶在哭,然后听到她跟爷爷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那家人是我们是沈家的大仇人,爷爷为了给我拿到风筝,满足我的无理取闹,被那家人好一顿羞辱,才允许我爷爷爬上去取风筝,往下下的时候,他们放了两条恶犬围着树,把我爷爷的腿都给咬伤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替爷爷报仇,把他所受的羞辱,原原本本地还给那家人,把我们沈家被夺走的东西,都一样一样夺回来。”
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沈明慈淡声讲来,语气甚是平静,林多多却从他越握越紧的手指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伤痛,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磨灭,愈合。
林多多心中涌起一阵女性特有的怜惜和柔软,她轻轻抚慰着沈明慈青筋毕露的手背,柔声说:“现在,你做到了曾经承诺的事情,虽然爷爷奶奶再也看不到,但是他们地下有知,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嗯。”沈明慈把林多多的手拉到背后,握得更紧。
阴郁的心情,像是被四月的凯风轻拂过一般,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岁月静好的安宁与温柔。
过了一会儿,沈明慈有些不放心地问林多多:“丫头,你不觉得我这个人报复心太强了吗?”
报复心,谁没有呢?
都是凡人。
林多多没有直接回答沈明慈,而是认真地说:“沈明慈,我希望未来有一天,你能放下对爷爷奶奶的愧疚和自责,放下对你……何淑娴还有何月韶的仇恨,好好的跟我在一起,行吗?”
“我不能答应你,给我一些时间,也许过五年,过十年,等我们有了孩子和新的家庭,那些往事才能在我的心中云淡风轻。”沈明慈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做不到的事情,就不会随便承诺,哪怕是林多多。
林多多当然不会咄咄逼人的逼着沈明慈,只是勾着他的小手指,静淡道,“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小伙子,你们的电话通了,”门卫大爷隔着小门窗,叫了声沈明慈。
沈明慈忙拿过听筒,接电话的是卢朝宗手下的一个马仔,说卢朝雨和叶浩龙去内蒙卖彩电去了,估计最近几天就会回来,至于宗哥,他去了香岛,听说要走一批电子水货。
在沈明慈接电话时,林多多脸朝外靠着墙,蓦地,一辆自行车悄无声息的停在她面前。
是何月韶!
林多多一眼就认出她,和沈明慈一样白皙的皮肤,清秀漂亮的外表,冷淡近乎漠然的眉眼,清冷的眼神中,隐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忧伤。
就在林多多以为跟上次买布一样又是偶遇时,何月韶冲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然后快速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多多。
生怕沈明慈发现自己似的,递了信之后,何月韶骑上自行车飞一般离开了。
像地下党接头一般,林多多心有灵犀的迅速把信装进口袋里,心跳有些加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信的内容。
“得,”挂了电话,沈明慈幸灾乐祸道,“浩子那家伙跟小雨在一起,我就放心,他要是敢不听话,保准天天挨揍的。”
看得出来,沈明慈对卢家兄妹的感情挺深的,于是,两人一路晃晃悠悠着回病房时,林多多把卢朝宗和卢朝雨的事情,捡重点讲给沈明慈听。
得知卢朝宗彻底混入黑社会,经营黄赌毒这些生意,还把卢朝雨推去当挡箭牌,沈明慈挺吃惊的,可是仔细一想他现在的某些行为,似乎又觉得这是必然的结果。
卢朝宗打小就被他老爹看出来是个反骨仔,多次管教无果之后,卢玉生气得一走了之了,让沈明慈给他找了个地方开饭店。
一年前,两父子闹得很凶,要不是靠着卢朝雨和沈明慈在中间周旋劝说,他俩大有要断绝关系的架势,卢朝宗的心黑手辣,在此时隐约有苗头,尚未彻底显露出来。
“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回去,我会跟宗哥好好谈一下,如果他肯听我的,只做正当生意,我会和他继续合作,否则,我也会像你那样,跟他分道扬镳了。”
“你舍得?”林多多挑起一边秀眉,她没想到沈明慈会这么快就给出了答案。
殊不知,这是沈明慈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语气温和而又严肃地说:“你为我而来,我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啊!”一道尖锐的声音,蓦地刺入耳膜。
正在聊天的小情侣停住脚步,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已走到陆续然的病房门口。
是陆芸的声音,毫无疑问,她在就房产的事情,诘问陆续然。
而陆续然,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越是不吭声,陆芸就越是急躁,“是不是我奶奶来过了,那个老太婆和老女人强迫你这么做的?”
一边是老母亲,一边是女儿,哪个都不能得罪,哪个都不能相帮,陆续然只能痛苦得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陆芸冲到旁边的病床前,抓狂地揪起老张问,“张叔,你告诉我,今天下午有谁来看过我爸?”
想到自己那几个为了抢房子分遗产的儿女,老张厌恶地瞪了陆芸一眼,撮着牙花子,呸了声,“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到底还要瞒我多久啊!”好不容易回到父亲的身边,没想得到想象中的温暖和父爱,却全部都是不愉快和争吵,陆芸的心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