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端木虹回到屋中,调出了那道从姜承身上吸纳过来的魔气,脸上一改先前在人前的缓和,变得阴沉下来。
近几日来,这股魔气不住地侵蚀周遭的血肉,持续壮大,若非端木虹的《明华诀》真气对邪煞之气有极强的克破之效,这股魔气已足以威胁他的生命。
天分阴阳,于仙剑世界而言,神为阳而魔为阴,可细究下来,魔气与纯粹的玄阴之气截然不同,不单能引发人产生魔念、侵蚀人之血肉,更有甚者,还能使受侵染的人畜发生异变,沦为魔物,也因此,魔气往往在霸道之中更显阴森诡异。
细究魔气本质,无非是由煞气与死气杂糅而成,煞气引人魔念,死气蚀人血肉精气。魔气对于正道修士与凡人固然有害,对于魔道修士乃至魔族却是一种上佳的修炼资源,不仅能倚之淬炼肉身,更能凭借其特殊属性,在战斗中发挥奇效,是以在高等武侠乃至仙侠世界中,不论正道如何昌盛,总是不缺乏修习魔道功法之人。
那么,在那些并无天然魔气的地方,魔道修炼者该如何修炼?
其实,仙剑一中的赤鬼王已经给出了答案——死气!
众所周知,人体的生命活动以生气维持,而一旦死亡,死气就会逐渐在尸体内沉淀下来,原有的生气也会迅速转为死气,而修习魔功恰需要大量死气,赤鬼王则通过放出尸毒,将死气不断地富集于血池之中。
所以,魔道中人大多在阴森可怖的鬼域修炼,并非因为魔道中人不喜欢环境优美之地,而是,这些地方本就是修习魔功的宝地。
以端木虹如今的境地,日后难免要与魔翳、龙溟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魔头对战。六界之中以神魔两族最强,而魔族修炼者便是以魔气为本,他所修习的正道功法虽能克破魔气,然火气尚且能在水气虚弱之时反侮,单凭正道功法针对,并非应对魔气的妥善之策。
端木虹苦思针对魔气之法,夏侯瑾轩却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他就是一个没出过门的公子爷,连日在荒郊野外赶路,虽不失为一种新鲜的体验,却也落得一身疲惫,是以睡醒之时,外头早已经日上三竿。
好在距品剑大会开幕还有几日,早起晚起亦无甚区别。不过端木虹、瑕与谢沧行居然都不在各自的房内,这倒是他没料到的。
夏侯瑾轩喃喃道:“公韵兄一向早起练剑,谢兄该是混吃混喝或看人打架去了,瑕姑娘在此地并无朋友,莫不是去找暮姑娘了?”
百无聊赖之下,便在庄内四处闲逛,行经内院时却闻一阵打斗声与叫好声。
山庄内院早已被整理出来,还特地为来日的品剑大会设置了一个擂台。
夏侯瑾轩循声看去,但见已有人在擂台上切磋比武了,但见二人持剑对立,一人身着黄色衣衫,是上官家弟子的服饰,另一人身着蓝白相间的衣衫,却是昨日随皇甫卓来折剑的一个随从,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可谓是精彩绝伦。
然而,擂台下却远比擂台上热闹得多,但见瑕兴致勃勃地喊道:“喂,穿黄衣服的那个,你行不行啊?被人家一把长剑打得满地找牙!”
话音刚落,忽见那皇甫弟子左胁露出一个破绽,上官弟子引剑斜削,皇甫弟子回剑格挡,只是剑不受力,被迫退几步。上官弟子跨步贴上,连续挺剑直刺,招数全无花巧,全凭一股内劲发招,只图抓住这难逢的机会,一击制胜。
皇甫弟子见对方攻得急切,只得一面格挡,一面退却,眼看就要落出擂台败北,瑕又急了,道:“喂!那个蓝衣服的,我可是把钱都压在你身上了!继续上呀!”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黄衣服要败了!”
“嗯?”
瑕回头一看,见来人却是端木虹,问道:“你怎知道?”
端木虹淡淡地道:“此人真力将尽,战心已乱,必败无疑。那皇甫家弟子看似狼狈,却是留有余力,只待一击必胜。”
果然,只过十五六合,那上官家弟子真力已尽,被皇甫家弟子一招打落了佩剑。
那上官家弟子气喘吁吁地道:“皇甫家的剑法当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皇甫家弟子拱手一礼,道:“承让!”
“我赢了!”
瑕拍着手,对着旁边几个愁眉苦脸的观众笑道:“给钱给钱给钱!”这场赌局瑕赢了不少钱,看她荷包鼓鼓的样子,少说也有一贯钱。
瑕将赢来的钱收好,看向端木虹,道:“端木先生,你的眼力很不错嘛!要是你来玩两把,这个月都衣食无忧了!”
端木虹笑道:“瑕姑娘,这样不算是出老千吗?”
这时,又两人走上了擂台,一人形体高大健硕,满脸横肉,使得一手双流星锤,另一人则身着紫衣,乃是折剑山庄弟子。
“又有人上场了。”
瑕看向端木虹,道:“你来帮我看看,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端木虹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你就买那个折剑弟子吧!”
瑕疑惑道:“我怎么看,都是那个使流星锤的赢面大一些啊!”
端木虹道:“双流星锤这种软兵刃,要求使用者力量与灵巧兼具,那汉子力量有余,奈何灵巧不足。”说罢,不由摇了摇头,他见过使双流星锤的高手中,当以猪无戒为魁,看来日后是再难遇上这种好对手了!
“哦!”
夏侯瑾轩闲来无事,见端木虹与瑕在此,走了过来,作揖道:“公韵兄,瑕姑娘,你们也在啊!”
“夏侯兄。”端木虹作揖还礼,道:“在下到庄外练剑回来,便被这里打斗声吸引,想不到这里竟开了一场赌局。”
这时,瑕已经看得入了迷,大喊道:“哎呀!使剑的,加油打啊!抬手!跳!”
夏侯瑾轩一愕,问道:“她这是……”
端木虹笑道:“夏侯兄接着看便是。”
斗到三十六合时,那折剑弟子在壮汉的流星锤攻势下似已被逼入绝境,却在最后关头先手制住了汉子的要害,迫对方弃械投降。
暇不由雀跃道:“哈哈!又赢了。给钱给钱!”
另一群人则在议论纷纷。
“妈的!那个使流星锤的怎么中看不中用?”
“可恶,本来以为还能赢回来一把的!”
直到收了钱,暇才见到夏侯瑾轩,讶异道:“咦?你怎么在这?”
夏侯瑾轩尴尬地道:“在下来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刚才看得太入神,都没注意到。”瑕轻笑一声,看向端木虹,道:“端木先生的眼光还真是厉害,一连两次都被他说中了赢家!”
“公韵兄实在厉害!”
夏侯瑾轩钦佩道:“我曾听闻,要一眼看出对方武功之深浅,须比对方高出甚多,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端木虹笑道:“不过是一些感应气机的望气之术罢了,宗师级别以上的家伙或多或少都会一些。”
“望气?听起来还真是不简单啊!”夏侯瑾轩略一沉吟,道:“《墨子·迎敌祠》有云:‘凡望气,有大将气,有小将气,有往气,有来气,有败气,能得明此者,可知成败吉凶。’公韵兄以此术应敌,岂非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端木虹正要回答,瑕却已听得冷汗直冒,打断道:“两位大秀才,够了吧?玩也玩够了,我们去客栈吃点东西吧!顺便去看看暮姐姐。”
让一个自幼卖艺的小姑娘去听两个学霸对话,实在是太痛苦了!
“那好吧!”
瑕道:“今天由我请客!”
“瑕姑娘……”
夏侯瑾轩见她一副得意忘形之态,提醒道:“钱财之物须收好,否则容易遭窃。”
瑕抿嘴笑道:“哈哈,这一路过来,你多少也学了点行走江湖的常识了嘛。放心,丢不了!”
端木虹默默叹了口气,暗道:“出现了,堪比风云三大神功的乌鸦嘴!”
果不其然,众人在客栈饮完酒之后,瑕正要出钱结账,却发现自己的荷包已不知所踪,结账的重任只好又落在了夏侯瑾轩头上。
待夏侯瑾轩回到山庄门口,但见皇甫卓与姜承带了几名折剑弟子从厅内走出,见几人都是身穿裘绒,手持佩剑,一脸严肃之态,心中一奇,上前问道:“皇甫兄,姜兄,看你们的样子,是出了甚么事情?”
皇甫卓道:“适才有百姓向山庄求援,言道在雪石路上遭遇风雪,之后同伴就莫名失踪,世伯正在聚集人手,准备搜索。”
夏侯瑾轩喃喃道:“风雪之后人就消失无踪?难道说有什么妖魔作祟?我也去!”
皇甫卓无奈地道:“你还要沉迷这种神鬼之说到几时?”夏侯瑾轩颇好鬼神之说,为此没少惹怒父亲夏侯彰,皇甫卓与他自**好,早将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夏侯瑾轩道:“皇甫兄所言差矣,所谓——”
“住了!”
皇甫卓不耐烦地道:“休说你那套歪理!想去就一起去吧,只要不拖我们后腿就好。”
姜承也不反对,正当众人跨出山庄大门时,却见端木虹、瑕与暮菖兰走回。
夏侯瑾轩问道:“瑕姑娘,钱袋仍未找到吗?”
瑕摇了摇头,见众人皆佩剑出庄,问道:“咦,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去做甚么?”
夏侯瑾轩将缘由说明,瑕正要表示要一同前往,暮菖兰却问道:“之前说好护送您到折剑山庄,这次再护您出庄寻人,是否得另付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