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到帝都将近一小时的车程,艾倪用了不到20分钟开到了。
她将车开进时家在的半山御景,不等她下去,后座的人已经开门摔了出去。
“你是谁?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艾倪几个跨步,厉声对保镖说:“让她进去!她是——”
“我…”
穆以姌摘掉口罩,她含着气,因为飙车后身体激素上升的紧张而导致颤抖,腿也在抖,她晕得想吐,但仍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我是…时攸隰的妻子。”
保镖看着那个露出来的俏丽的小脸,一下就有了记忆。
这女人的照片,他们很早就见过,这就是先生的新婚妻子。
像他这样第一次亲眼见到女人的时门人,大多对这位穆小姐没什么好印象。
但没好印象也不妨碍他们要对眼前这个女人低头弯腰,俯首让道。
原因是什么。
保镖想到他上一次被允许从帝都调到海市,是在花臂带他们来海市剿那个h国人的时候。
那晚时门将帝都跟海市往十字两边的,只要是h国人的场子和生意全给搅了。
——“来不及分清是不是李镇荣的店没关系,无差别攻击就行。”
花臂站在先生旁边是这么交代的。
那时,有个刚从利国直接来的小领头,哪都不缺想要献殷勤往上爬的人,就是这么个人,跑到先生面前问了。
为什么要缴?
虽然他们冒犯了夫人,把人打一顿赶出去,把场子盘下来让时门领了不是更好,可以让夫人作顶。
保镖记得很清楚,先生连眼皮子都没抬,在看手机里的人睡觉。
倒是花臂动了手,笑盈盈地上去就是一巴掌。
边抽边说的话,保镖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时门踩着人心赚钱,不往下跨过人性,你觉得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积德咯。”
“你要赚老弱妇孺的钱自己赚去,但是妨碍到咱们先生遭谴,下辈子遇不着夫人了的话...这德得从你命上讨了。”
“........”
一直没声响的先生,在听完花臂说的话后哼笑了声。
在场所有人听得鸡皮疙瘩瞬起。
就跟保镖现在看到女人的脸起的反应一样。
不敢怠慢,他立即闭嘴,往旁边一退,后头的人一齐弯腰低头劈开中间的路让人进去。
闻着面前一晃而过的淡淡的香。
保镖还有心思想。
就这身段这脸...
可不得多积点德嘛。
不敢怠慢,他立即闭嘴,弯腰低头请人进去。
“…”
穆以姌第一次来这里,这跟她是程姌时,时攸隰住的那栋花园别墅不一样。
更大,更静,更漂亮。
也更死寂。
穆以姌浑然不知地朝里走,一路上全是穿着黑衣的保镖。
过了花园到前厅,入眼,就是铺天盖地的白色。
直到这一刻穆以姌才真的,也只能相信:
白笙笙真的去世了。
那个明明恢复得很好,不久前还在自己丈夫身边活蹦乱跳的女人,转眼间就撒手人寰。
白笙笙已经没什么亲近的亲戚,她脱离社会太久,大部分的朋友不是不在国内就是去世了。
因为是在疗养院自杀,网上连风声都没有,只有少部分老记者闻讯赶来拍摄。
来给白笙笙祭拜的,几乎都跟她丈夫和儿子有关的人。
穆以姌在正堂的大门前停下,她一眼就看见站在大厅右侧的时攸隰。
也许是身上的枪伤还未愈,让他本就白的脸色看上去更惨白,跟上一次他穿着正装时,衣服肉眼可见的宽了出来。
穆以姌看不清他的表情,时攸隰和他父亲时言,两个人都侧着脸,直勾勾地盯着灵牌上白笙笙的照片。
来祭拜的人很少,整个正堂都没什么声音,时节接待着进来的客人,晃一抬头意外地叫出声:
“夫人?!”
这一句夫人,引得时家两个男人同时看过来。
两个相似的,强烈又悲凉的视线狠狠砸在穆以姌脸上,她僵硬地跟时攸隰对视着,男人空洞的目光让她浑身犯疼。
穆以姌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为妻之身,却以客之道而来,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荒唐。
在这瞬息,守在一旁的花臂,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直接冲她弯腰摆手,把她领到遗像前面,旁边时节也连忙道:
“夫人,香。”
“.........”
穆以姌屏住呼吸,不再犹豫地接过香,对着白笙笙俯身,跪下,磕头叩拜。
只能在外头和侧厅的记者和客人对行大礼的穆以姌投来频频目光。
没听说过白笙笙还有亲人来啊…
也有耳尖的听到时节的那声称呼,开始窃窃私语。
穆以姌忍着鼻尖的酸涩,给白笙笙祭拜完后上了香,转身对时言道:
“请节哀。”
“.......”
眼前的时言仿若一袭间苍老几十岁,在白笙笙面前一向一丝不苟的男人,这时似乎只剩下一身皮肉,那双跟时攸隰相似的双眼黑漆漆地盯着穆以姌,直看的她身心发凉。
就这么僵持几秒,时言才开口:
“你以什么身份来的。”
“……”
穆以姌喉咙一窒,之前还说的坦然的“时攸隰的妻子”此刻却是说不出来了。
她跟时攸隰还在争执分离中,男人还因为她受伤,反观自己,自顾自地困在原地自哀,却是一点也没注意时攸隰的反常,连他母亲的离世…居然都是由李秉承告诉她的...
浓烈的愧疚和自责让穆以姌在时言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她张了张口,“我…”
猛地,手上被一个冰凉的掌心盖住。
穆以姌愣愣抬头,看着男人消薄挺拔的背影,听他回答自己的父亲。
“她是以我的妻子,你儿媳的身份来的,父亲。”
两个男人面面逼视着,时言的眼珠机械的一转,略了穆以姌一眼,“哦。”
说完,就将目光定回照片上,不再在意他们俩。
就好像真的不知道穆以姌的身份随口一问。
时攸隰也无所谓他的反应,拉着穆以姌站回刚刚的位置,站到他身边。
穆以姌看着时攸隰的侧脸,手上两个相贴的手心由冷变热,她目光下移定在他牵着自己左手的位置,从来没摘下来的素戒银圈波动。
她眼睛滚烫,手指探出想要跟男人十指相扣。
可是握住她的掌心突然一松…
时攸隰松手了。
穆以姌的心骤然停摆,还没缓过神,时节的一声招呼,就领着别的客人进来,她只能拢住心思。
只是这期间无论她看时攸隰多少次,时攸隰都没回视一眼。
之后的祭拜,一直到晚上,时攸隰都没跟她有过交流。
穆以姌想着找机会,但她没想到时言像是赶着时间一样,即刻就要给白笙笙下葬,她跟时门的人一起在侧厅,一点也看不见时言在给白笙笙摆什么样的入葬仪式,而时攸隰跟着在里面已经待了好久。
越等越心慌。
“夫人,你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艾倪看着她苍白的唇色,“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
穆以姌是有些撑不住,因为上午来时过高的车速导致的胃痉挛,在这时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她怕等不见时攸隰,又不想离开这太久,只是摇头,“不用了,我去洗把脸就好。”
没让艾倪跟着,她自己乱转着来到一条走廊里,冷水一抚脸,她冷得一抖清醒不少,也就听见一嗡嗡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
穆以姌走出来,循着声音往走廊下去,看到一间半掩的房间,而那声声低喃似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这个声音…
她顿了下,推开门,入眼就是瘫在床上的时攸隰,男人手腕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纱布,双目紧闭,喉咙里发出闷声。
脸色灰白。
那天男人倒在会所上被人脏污的画面和此刻重叠,穆以姌一僵,立马走过去。
“时攸隰!时攸隰!”
穆以姌轻拍他的脸,一手的冷汗,男人昏迷着,梦魇般的醒不过来。
“姐姐…姐姐…好脏,好脏…”
看着男人开始抓挠自己的身体,穆以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脏指什么,这一刻,心如刀割,她半抱住人,鼻尖发涩着低哄:
“....不会脏,不脏。”
为了得到她所谓的原谅,她都逼时攸隰干了什么...
男人的身体实在凉的不正常,穆以姌看了眼他手腕上的伤,正要去叫人来,衣服下摆被人拉扯住,她低头对上那双黯淡的凤眼。
时攸隰的目光慢慢定焦,“....姐姐?”
“嗯?是不是很难受,我叫人找医生——”
不等她说完,腰上被人按抱住,时攸隰把头埋进她的小腹,不停吸埋蹭着,“你怎么才来找我啊,每次都骗我...”
“我错了...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你不要再不要我了好不好....他们都不要我...”
“你不能也这样...”
“.......”
穆以姌嘴皮子颤了颤,气声就在嘴边,又听见他的后半句:
“我不会再把你关起来了...”
“…”
关...
...关起来?
怀里的人还在眷恋的埋蹭,不同刚刚的低落,这次却带着窃喜——
“姐姐,昨天不是说好要来学校看我拉琴,为什么没来?”
穆以姌眉心一跳:“…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把人脸摆正,“时攸隰,你是不是...”
男人的眼睛依旧焦灼在她的脸上,墨瞳里却闪过一丝清明。
他闭眼,再一睁开,从她腿上起来。
声音冷淡:“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