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白夏苑又能去哪里啊。 郁北征下学后来白夏苑找郁宁扑了个空,他一路找寻,蓦然间在溪下宫的竹林墙角看到他。 小时候他蹲墙角偷听明妃讲课的地方。 和小时候一样蹲着。 小小的一团。 这本来很好笑的一幕,郁北征却莫名被扎了一下。 他笑着走过去,也学郁宁蹲在墙角,蹲姿和他一模一样,抱膝垂头。 “小宁弟弟,你怎么又蹲在这里了?” 郁宁声音小小的,“因为我想在一个没人能发现的地方。” 郁北征愣了一下,觉得他的小宁弟弟太可爱了。 小时候郁宁长得很小很小,这里的竹叶很密很密,他在墙角一蹲,这里就是一个安全的小天地,如果不是别人有意寻找,很难发现他在这里。 现在长大了些,因为瘦,蹲着时看着仍然小小的一团。 郁北征和他一起进行这项有童趣的活动,不由想起他们小时候。 “小宁弟弟,你说小时候怎么就那么好学呢,我恨不得逃走的课,你蹲墙角也想听。” “因为那时候我很想读懂母妃留给我的书,我以为里面会有她想告诉我的东西。” 没有。 母妃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嬷嬷也没给他留下。 “啊。”郁北征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以后再也不用这样了,小七进太学了,想听谁的课就听谁的。” “现在父皇也知道小七的好了,他会好好疼爱小七,小七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等着小七的全是幸福和开心。” 郁北征话落,感觉手掌下的人颤了一下,他问:“怎么了?” 郁宁声音更小,“北征哥哥,其实我蹲在这里是在跟天书建立联系。” “你蹲着没用,蹲一会儿就走吧。” 郁北征:“……哦哦好。” 他沉默地蹲了一会儿,郁闷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根本不用建立联系,天书上的人一直都在,一直围绕着郁宁,一直到天黑。 郁宁这这么一直蹲在那里,等到天书消失又出现,他的眼睛才终于模糊。 一滴泪砸在干枯的竹叶上。 “席廷,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滴泪烫得席廷心骤然紧缩。 他一时竟是无措。 看着在墙角缩成一团的郁宁,他心口闷胀,眼底情绪浮浮沉沉,手指在键盘上迟迟无法敲下。 如果是别人有这种逃避性的行为,他必然让其直面仇恨。 【好。】 【不想待在这里就离开,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你身边。 郁宁心里在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天书,眼里清澈水润,勾着眼尾的一抹轻红,“想去青城。” 【走吧。】 郁宁眼里有些茫然,“现在?” 【对,我陪你去。】 【现在还能出宫吗?】 郁宁点头。 【现在站起来,回去拿钱。】 【带上大额银票和一些碎银。】 郁宁扶着墙慢吞吞站起来。 蹲了太久,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堪堪走路。 可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走出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 他其实还有些茫然,却又觉得十分清醒。 按照席廷一步步的指示,回白夏苑,让许福许贵备马,找钱,写信,换最朴素的衣服。 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像是被席廷牵着走出去。 大摇大摆地出宫,到七香火锅店那条街上,从马车上下来,跟许福许贵说要去找黎世子商议火|药急事,让他们回去。 【右转进东街,那里是晟都有百年历史的镖局。】郁宁走进镖局。 【拿出最大银票中的一张,让他们最好的镖师队伍现在就送你去青城,信留在镖局,让他们明天送到黎王府。】巳时一刻时,郁宁就坐在可以睡觉的舒适马车里出了晟都城门。 他掀开轿帘,趴在窗口,看向野外广阔璀璨的星空。 他的世界第一次变得如此宽广。 “席廷,我出来了。” 有些不可思议。 【嗯,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我走了,再回来,我就是钮钴禄郁宁。第56章 小皇子 夜里天寒,郁宁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就合上了厚厚的轿帘。 马车里面有一张小床,对面是可以坐的软塌、坐垫和一张小桌。 郁宁捧着手炉坐在上面发了会儿待。 念念趴在他脚边像是要睡去。 他以前从没想到成年前离开晟都,忽然生出想法后,竟然当夜就离开了。 没有紧张和害怕,反而在皇宫中无法呼吸的窒闷一一丝丝消散。 他这才能细细梳理宫里的事,并说给席廷听。 郁宁:“我觉得白妃没理由会骗我,她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留恋就是女儿,不会置女儿的安危不顾。” 【对,这么大的事她知道你会去查证,不会骗你,她是在拿这个消息跟你换女儿的平安。】郁宁:“是皇上做的这一切,是他的筹划,白妃是在协助他。” “所以,一开始白妃才那么坚定地说皇上不会杀她。” 席廷想起郁楚离开湘水宫那天,白妃追出来看到郁宁,疯狂笑着说的那四个字。 “傻子,可怜。” 那时郁宁以为是白妃害死他外祖父和母妃,是白妃口中的傻。 郁宁的亲生父亲一手谋划害死他母亲一家,是白妃口中的可怜。 郁宁问:“你惊讶吗?” 郁宁觉得他没怎么惊讶。 他忽地抬头看向天书,“小时候,你不让三皇兄告诉我外祖父的死因,是不是就意识到这其中必然有些沉重的东西?” 天书上没出现文字,郁宁把这当成一种默认。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 【秋闱之际,大皇子讲林老的时候。】 站在历史之上去看一个统治者,尤其是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基于其为人,揣测其心理变得简单很多。 一个想名垂青史的皇上只需要一个把大晟文化发展起来的人,不需要一个声名震主,指点江山的人。 这样的统治者太多了,鸟尽弓藏,推坟鞭尸,其中不乏真的成为明君的。 如果太师真的差点害死了皇上,心胸并不宽广的皇上还对他们一家如此宽厚,这可能性并不大。 【我只是猜测,皇上一开始并没想护住太师府。】【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你那时太小,不必为猜测背负这些。】郁宁眨了下眼,“你在跟我解释吗?” 在郁宁心里,席廷应该是一个做事从不解释的人。 席廷顿了一下。 【对,我的做法在一些人看来是错的,每个人因生活环境和经历不同,看重的东西也不同。】郁宁声音放缓:“我知道,你想让我有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 小机器人告诉他的。 如果他七岁就知道这一切,那时内心稚嫩,承受不住可能会一生都活在压抑之中不说,或许还会有生命危险。 郁宁把手埋进念念松软温暖的毛发中。 他拥有了快乐的足以撑起一生的童年。 以后或许不长的人生也要好好度过。 不沉溺其中,做他该做的事,做他想做的事。 郁宁:“席廷,我想去外祖父创办的书院看看,或许还能在那里读书。” “我想在书院不远处买一套小院子。” “想继续研究热武器,学习赚钱。” 郁宁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