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傅博文出现在一个有些脏乱的街道,周围都是在被改修的建筑物,灰尘很大,声响很大。

傅博文抿着唇一直走进一栋破旧的楼房,走上3楼,脚步停在一个灰尘扑扑的黄色木门前,他敲门。

隔了整整2分钟,里面打开房门。

果然是傅文渊。

没有什么变化,衣裳依然干净,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傅文渊往门外看了看。

“没其他人。”傅博文对着他,一字一句。

傅文渊笑了一下,“请进。”

傅博文走了进去。

傅博文站在一眼就能够看完的房间中央,看着那些破烂的家具,以及有些肮脏的布艺沙发。

“我知道你不会坐的,我们就站着说吧。”傅文渊看着傅博文的脸色,很平静。

傅博文下颚微点。

这样的地方,傅博文应该也会受不了。

其实一个人的生存力是很惊人的,他从小就有洁癖,却还是能够很坦然的住在环境如此糟糕的地方,还能和其他女人在满是霉味的床上做事情。

想起,自己都觉得讽刺。

“我要自由。”傅文渊开门见山,那么的笃定。

傅博文眉头扬了一下,盯着满脸淡定的傅文渊,“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你帮我成为自由人。”傅文渊的语气不缓不急,看不出来他此刻的情绪,“不被警察逮捕,可以暴露在阳光下。”

“没那么大的能耐。”傅博文一口回拒。

“不是能耐问题,是你愿不愿意而已。”

“我不愿意。”傅博文很肯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傅文渊,你手上染了两个人的命,得到报应是理所当然,我不想违背天理。”

“你把我送出国,我再也不会对傅氏有任何威胁……”

“一直以来,你都还没有成为的威胁,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否则也不会让自己输的这么惨。”傅博文毫不顾忌亲情,他冷冷的说着,“你明知道的,找我,还不如找傅正天,他心软了,或许就能帮你。”

“傅博文……”

“我的话就说到此,最后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还有,劝你搬家,我不想突然哪一天心血来潮,就给警察暴露了你的藏身之地,对你而言,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傅博文沉声交代,脸色一直很冰。

对待傅文渊,完全没有任何可同情的成分。

虽然他一路揣测傅文渊找他的目的,说出让他自由的话让他不禁惊讶,傅文渊这么聪明的人,明知道他不会帮他,他来找他,用意何在?!

他抿着唇,走出这条肮脏的街道。

对于傅文渊,他的防备半点都不能松懈。

……

傅文渊从窗户上看着傅博文离开,他嘴角冷漠一笑。

果然,不会帮他。

他其实也没有奢望傅博文会帮他,他只是在声东击西而已。

他只是让傅博文误会点什么,然后再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傅博文会以为他放弃了吧。

当然不是。

他怎么可能会放弃整个傅氏,去什么国外自由。

要去之前,怎么也得让傅氏陪葬才行。

只不过,他确实也证实了,以后,傅博文对他,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可尽管如此又如何。

到最后,还不知道谁在笑!

他嘴角邪恶的拉出一抹弧度,拿起电话拨打,“宁沫。”

“嗯?”

“今晚帮我搬家。”

“去哪里?”

“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你找到地方了?”

“嗯。”

“怎么突然想到搬家?”宁沫很纳闷。

这个地方不知一直好好的吗?尽管刚开始的,她知道傅文渊不适应。

“因为傅博文来过这里了。”

“傅博文?”宁沫惊呼,“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叫他来的。”

“……”那边似乎已经不理解他要做什么了。

“其他你不用多问,按照我说的,晚上过来陪我搬家。”

宁沫点头。

傅文渊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半分都看不懂。

她抿着唇,挂断电话。

这段时间傅博文的重心放在易氏,似乎是想要突破和易氏的关系,宁沫不得不承认,傅博文每次都能够一针见血,对待人,对待事,总是那么精确到要害。

搞定了易氏,傅氏至少恢复了一半的元气。

宁沫皱紧眉头,好不容易让傅氏搞得这么乌烟瘴气,傅博文的出现,又要把她的“煞费苦心”彻底泯灭。

她深呼吸一口气,真的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她有时候都忍不住问自己,放手真的有这么难吗?

对他而已,亦或者,对她而已。

……

程晚夏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一直担心着傅唯一的身体,几乎随时随刻都把他抱在身上,她真的很怕傅唯一有个什么,她觉得自己再也经受不住了,她其实真的很脆弱。

傅唯一睡着了,程晚夏把他放在婴儿车里面,尽管在看电视,眼神也不时的看着傅唯一,就怕他出现异样,她甚至好几次把手指放在唯一的鼻息之间,她会惊怕有那么一秒,唯一没有了呼吸。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精神越来越恍惚。

而且意外的,这两天奶水也比平时少了些,以前还能够傅唯一吃白天的量,现在最多是早上起来时吃一次,晚上睡觉前吃一次,中途只得全部吃奶粉。

郑素秀劝她,说什么心情会影响奶水的,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放松点。

程晚夏笑着答应,但是却怎么都放不开。

她逼迫自己吃饭吃催奶食品吃得更多了。

可奶水依旧没有见回转。

傅博文下班回家,就看着程晚夏皱着眉头看电视,电视上面是娱乐新闻,新闻里面播放着安筱的消息,所以那一刻傅博文多看了几眼。

安筱的新闻渐渐多了起来。

可能,也开始要红了吧。

傅博文收回视线,其实也没多大的兴趣。

他转眸看着程晚夏,看着她满脸惆怅,“怎么了?”

程晚夏回神,“没什么。”

“还在担心唯一?”

程晚夏没有说话。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太悲观了,悲观到已经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傅博文坐在她的旁边,主动的拉起她的手。

程晚夏微微反抗了一下,却还是任由傅博文拉着。

“唯一半个月就会体检一次,医生都说没什么,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但是医生曾经说过,能够生下唯一都是奇迹,健康是不能保证的,我真的不相信那么多的奇迹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也不可能所有的灾难都降落在你的身上,你生下傅唯一就已经很辛苦了,老天爷没那么坏心眼的。”傅博文劝慰。

程晚夏却还是满脸担忧。

傅博文嘴角无奈,知道自己现在说再多都没有用。

等傅唯一大点了就好了。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傅唯一,肯定健康。

傅唯一现在各项指标发育得都很好,如果真的有问题,早就表现出来了,医生给他们的答案是要继续观察,只是为了更保险起见,但其实每次做儿保医生都会说,孩子发育很好,继续这样,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相信,傅唯一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博文,你就是应该劝劝晚晚,她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奶水都少了些,这样下去对晚晚身体也不好。”郑素秀不知何时走过来,附和着说道。

“看,阿姨都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你要给唯一点自信。”傅博文只得又重新劝说。

程晚夏抿了抿唇,“嗯,我尽量调整情绪。”

那个说尽量调整自己情绪的人,晚上睡觉睡得无比不安慰,总是半个小时,十几分钟一次的起床看看傅唯一,有时候还会看半个小时,然后又继续睡觉,睡着睡着又会突然惊醒,去看看唯一。

这么一直持续了一个晚上。

傅博文看在眼里。

天色微亮。

傅博文把喂完奶的傅唯一放进婴儿床,程晚夏似乎现在才刚刚进入沉睡状态。

他小心翼翼的给程晚夏捏了捏被子,轻脚轻手的走出卧室。

郑素秀已经在做早饭了。

她总是很早就起床,或许老年人的睡眠确实很少,她起床后精神还不错,而且她每天要做2次早饭。

第一次做傅博文和妞妞的早饭,第二次做郑素秀自己和程晚夏的早饭。

妞妞也已经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她每天早上和爸爸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有时候爸爸在不是很忙的时候,还会牵着她送她去学校,看着同学用无比羡慕的眼光看着她高高大大的爸爸。

“阿姨,你今天没事儿的话,帮我把我当初给唯一装修的那个房间整理一下,主要是把床铺一下,被子什么的,这些我不太擅长。”

“怎么了?”郑素秀把炒好的煎蛋分别放在傅博文和妞妞的餐盘里,有些纳闷。

“我准备让晚晚和唯一分开睡。”

“晚晚昨晚上又不睡觉的,陪唯一?”郑素秀担忧的问道。

傅博文点头。

这样下去,程晚夏的身体肯定遭不住。

他必须得想想办法。

“可是晚晚会让唯一单独睡吗?她肯定更不放心。”

“我会和唯一睡在这个房间,我来照顾,可能她会放心一点。”

“但是……”夫妻分房,这样不太好吧。

不会影响夫妻感情?

“要不,让唯一跟着我睡,现在妞妞也是一个人睡觉了,我晚上来照顾。”

“那倒不用,阿姨你平时也辛苦,又要照顾妞妞的起居,又要做一家人的饭菜,晚上你要好好休息,我一个人来就行。”

“要不请个保姆来帮帮忙吧,不能这么累坏你。”

“家里要是有外人,晚晚估计会更加疑神疑鬼的,算了,就辛苦几个月,等半岁后,医院拿出唯一的结果就好了。”

郑素秀也只得点头。

博文这个男人,真是好的没话说。

傅博文和妞妞一起出门后,程晚夏就醒了。

她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精神衰弱,明明自己瞌睡得很,却怎么都睡不安稳,干脆就起床了。

起床后,她就把唯一的婴儿床直接给推了出来。

看上去,半分钟都不愿离开的样子。

郑素秀看着,也只得摇头,她想博文的决定,可能也是对的。

程晚夏打着哈欠,打开电视。

电话在此刻突然响起,她看着来电,抿着唇,“爸。”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怎么都不会给我打电话的?”安齐然的声音夹杂着微微的怒火。

程晚夏沉默着,没有回话。

“我现在在紫瑾小区,你住哪一栋,哪一楼?”安齐然依然口吻不好。

程晚夏一怔,“你怎么来了?”

“来看我外孙!”

“……”程晚夏有些诧异。

她从来没有想过安家的人会来看所谓的外孙。

连她都不愿意承认,还会承认其他。

她觉得心情很复杂,还是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安齐然。

挂断电话。

心里,五味杂陈。

没多久,门铃突然响起。

程晚夏打开房门。

安齐然一个人站在门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很多,程晚夏木讷的看着。

安齐然脸色不太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拿一下,累死了。”

程晚夏连忙帮他接过来,东西太多,晃眼还看不清楚都有些什么。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大包小包的放在家里的茶几上,招呼着安齐然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开水,给他泡了一杯茶。

“都是给外孙买的,衣服啊,玩具啊,你看能用的就用吧,我也是推销员推荐我买的。”安齐然看着那一堆东西,有些不太自然的说着。

“哦。”程晚夏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一现在还在睡觉,你要不要来看看?”

“唯一?”安齐然蹙眉。

“叫傅唯一。”程晚夏说。

“还是跟着傅博文姓?!”安齐然冷哼。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当然,程晚夏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安齐然已经起身,似乎是准备看看旁边还在睡觉的傅唯一。

傅唯一整个脸大白白嫩嫩的,现在睡觉睡得红扑扑,嘴角微微撅起,煞是可爱。

安齐然嘴角好像是笑了一下,但又觉得自己绷不过脸,清了清喉咙,“像傅博文。”

“嗯。”程晚夏点头。

而且越长越像。

小家伙才3个月,明显的长漂亮了,整个人萌到不行。

“真是不爽。我们家基因也不见得差,为什么就不遗产点。”安齐然皱眉。

程晚夏无言以对。

“我回去了。”安齐然突然说道。

“这么快?”程晚夏惊叹。

无意流露出来的不舍让安齐然微怔,明显整个人心情好了很多,“嗯,上午还有个会议,不能缺席。”

“嗯。”程晚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送安齐然出门,安齐然站在门口,有些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的说道,“给你也买了些补品,推销员推荐的,说生了孩子要补补,帮助催奶。”

“谢谢,爸。”程晚夏很认真的说着。

安齐然微微点了点头,“你阿姨,也就是朱沁兰,她现在是没办法接受你,但必定是一家人,慢慢就好了。”

安齐然在解释为什么朱沁兰没有来。

程晚夏摇着头,“没什么,这样也挺好,免得大家见面了也尴尬,我也不想伪装什么。”

安齐然叹了口气,没多说。

“对了,听安安说,你这段时间对她帮了不少。”

程晚夏没想到安筱还会对安齐然说这些。

“安筱的性格和她妈有些像,有些爱计较,不过安筱现在也变了不少,必定受了些苦。我不知道她对你说什么没有,不过安安既然会在我面前提起你,她应该对你就没什么了,你们是两姐妹,能和好,就和好吧。”安齐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程晚夏突然觉得,他好像老了很多。

是真的老了很多。

老到似乎没有能力再去计较什么,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稳稳定定。

人,真的会变吗?

她其实不太会处理这种,突然变化的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安齐然感叹着,然后离开。

程晚夏看着安齐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吸了吸鼻子。

就是莫名觉得有些酸。

她看着安齐然走进电梯后,才回到房间。

翻开那一大堆红红绿绿的东西,好几套小孩子的一副,鞋子,帽子等,还有些有声玩具。她把那些东西一一拿出来,看到些补血、催奶的补品,甚至看到一套国际大牌的孕妇专用保养品。

这么早,就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还是说,已经买好很久了,却迟迟没有过来。

程晚夏沉默着,安齐然连孩子都没有抱就匆匆离开了,是怕尴尬,还是怕自己的情绪会自然的流露。

必定,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好。

让他突然承认这一切,他面子上,应该也过不去吧。

老年人就跟孩子一样。

程晚夏低低笑了笑,心情莫名变得挺好。

正时,傅唯一伸着懒腰,传来哭啼声。

看来,被饿醒了。

小家伙早上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吃奶。

程晚夏把傅唯一抱起来,看着他瘪嘴小嘴一副委屈的皱巴巴模样,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子,“刚刚外公来看你了,小家伙。”

傅唯一扯着嗓子哭,压根就不停程晚夏说什么。

程晚夏微笑着,掀开自己的衣服,送到唯一小嘴里。

唯一一咬着,瞬间就不哭了。

小拳头狠狠捏在一起,很努力的在吮吸。

一下,两下,三下……

“哇……”傅唯一张开嘴,突然又哭了出来,哭得很伤心。

“怎么了,唯一?”程晚夏有些纳闷,傅唯一一般含着,就不会哭了啊。

她有些紧张,连忙把自己的再次送进傅唯一的嘴里。

小家伙咬着,吸了一下,又哭,哭着又吸,然后彻底的哭了,无论程晚夏怎么哄都没用。

“怎么了,唯一,你不要吓妈妈?”程晚夏紧张无比。

郑素秀刚刚去外面买了车,回来就听到傅唯一哭泣的声音,连忙放了菜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程晚夏有些焦急,“唯一每天醒了都要吃奶的,我把奶放进他嘴里,他吸了两口就哭,他是不是又什么不好?”

“怎么会,看上去脸色和精神都不错。”郑素秀连忙安慰,也或许是过来人,连忙问道,“晚晚,你是不是没有奶了?”

程晚夏一怔,她完全没有想过。

怎么可以说没有,就彻底没有。

她连忙用手挤了挤,好几次,挤得胸部都变形了,却只能零星的滴几下滴。

“怎么就没有了,我昨天晚上一个晚上都没有喂奶。”程晚夏有些受不了的崩溃。

傅唯一在旁边哭得昏天暗地,那个歇斯底里。

程晚夏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都吃那么多了,怎么突然就没有奶了。

“哎,有些人的身体是这样的,以前我们农村那会儿还不是有一个媳妇,才生了孩子,明明昨天奶还好得很,第二天就瞬间没得了,这奶水也小气得很。”郑素秀说着。

这回奶了,就肯定不可能再有了。

“我去给唯一冲奶粉吧。”郑素秀连忙说着。

程晚夏不死心的继续蹂躏胸部。

真的没有了。

傅唯一在旁边哭得很凄凉,是否真的很伤心妈妈的身体里没有了自己的口娘。

程晚夏看着傅唯一,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傅唯一。

才吃了3个月,还没有哪一天,吃饱过。

现在,真的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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