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胄乘车抵达洛阳宫,首先让看守宫门的护卫向李世民通禀,自己有事要上奏。
待到护卫再次回来,才带着戴胄走进宫门。
那么李世民在何处呢。
沈默今天去大理寺上职,李承乾和李泰出宫就是为了去找沈默玩,而今沈默需要就职。
李承乾身为太子,自然明白国事重要,不可再去打扰沈默。
所以今日跟着教习学问的师傅研读过《春秋》后,就拉着睡意朦胧的李泰去寻李世民了。
美名其曰是“向父皇讨教学问”。
实际上呢,则是拉着李泰去寻李世民玩耍,帝王之家难得的天伦之乐。
长孙皇后在凤椅上端坐,看着李承乾和李泰二人围着李世民叽叽喳喳的撒娇。
看着平日睿智无比的夫君被两个孩子稀奇古怪的问题给问住了,凤眉一弯,笑成了一朵花。
“父皇,你知道五指山在那不,我们去找孙悟空好不好。”
“父皇,我们大唐有没有妖精,能不能打得过孙悟空。”
……
……
李世民满脸笑容,可是内心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孙悟空的故事听跟随李承乾的内侍传回来过。
故事很有意思,可是李世民整日思索朝政之事。
故事也只是当做趣闻来听,哪能知道那五指山在那。
正在李世民思索该如何回答两个盖着的时候,戴胄也从外走了进来。
一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等人,戴胄拱手施礼。
“老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戴胄的到来可给李世民解了围,长孙皇后一见戴胄,就知李世民有国事要谈。
朝李世民告退后,就带着李承乾和李泰就朝后殿走去。
“戴卿免礼,今日休朝,来寻朕所为何事。”
戴胄从怀中取出樊华的绝命书,将其递到李世民面前。
“陛下请看,今日老臣在大理寺翻阅案宗。
沈博士在执事房跟着管事熟悉职务,发现了此物。
将其奏报到老臣跟前,老臣一观就发觉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我朝科举之策。
特来此奏报给陛下。”
沈默,又是沈默。
最近李世民可没少听到他的名字,刚到大理寺任职,还能发现什么事儿呢。
接过戴胄手中的绝命书,拿到眼前一观。
方才和李承乾,李泰在一起的喜悦瞬间消失,脸色冰冷无比。
“大理寺彻查,凡有涉及此事者,无论大小,全部押入天牢候审。
顶替樊华参加科举之人,无论成绩如何,剥夺功名,全家流放。
另外彻查此次科举是否还有其他舞弊之事。”
得到李世民旨意后,戴胄拱手告退。
“诺,老臣告退。”
走出洛阳宫后,戴胄先去中书省领旨,然后回到大理寺,带着沈默等人,浩浩荡荡的朝审议科举名次的门下省而去。
……
……
今朝初开科举,通过乡试解试的考生们,都是去岁武德九年十一月时,先在当地州府报名。
然后今年一二月份来到长安参加春闱,在门下省礼部南院贡院考试,分为明经,进士,策论等考场,礼部侍郎担任主考官。
三月中旬放榜,为首者为状元,同卷被录取的名及第,考官选中的为进士。
被取中的进士往往会相约杏园,举行宴会,名为“谈话宴”。
谈话宴中再由众人评选出两名进士为探花使,令他二人遍游名园采摘名花来点缀宴会。
古语有载,唐代诗人孟郊曾在及第时赋诗一首。
“昔日龌龊不足嗟,
今朝旷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朝参加科举被选中的进士也不例外,相约长安城外一家杏园内举行聚会。
“樊华兄,你对那《中庸》一书的了解可谓是远超旁人啊,只见你洋洋洒洒就写下一篇好文章,博得座师好感,小弟佩服,佩服啊。”
(座师,考场上监考的礼部侍郎被称座师,取中的进士也归为他的门生。)
“樊华兄才思惊人,今日这探花使的名额非樊华兄莫属。”
“是极是极,在我等进士中还属樊华年龄尚浅,相貌俊秀,今日这探花使就该这等青彦才俊所担当。”
……
……
被众人吹捧的这樊华兄正是顶替原本樊华参加科举的人。
此人本姓王,名二狗,乃是范阳卢家一仆役之子。
科举之制明确规定,身份低下之人不得参加科考。
而这王二狗自幼在卢家长大,身为卢家少爷的书童,对卢家可谓是忠心耿耿。
今朝李世民初开科举,卢家为了铺撒门生也是大费周折。
在范阳寻常子弟中寻摸许久,选中了这樊华。
樊华在范阳解试过后,刚报上名,卢家就将王二狗送往长安,樊华一介平民,奔袭至长安全靠步行。
怎能与乘坐卢家马车的王二狗相提并论,因此等他来到长安时,王二狗已经顶替他的名额去参加科举了。
为避免落榜,此次科举监考的礼部侍郎,也是卢家提前打过招呼的。
王二狗在科考时所写的经论也是从樊华本人处剽窃。
而今得中进士,王二狗也是洋洋得意。
从一介仆役之身,变成如今的进士之才,这可全部依赖卢家老爷的厚待。
放榜那一刻看到自己名字时,王二狗就下定决心,今后为官一定要唯老爷之命是从。
“诸位同僚,岂敢岂敢,樊某能够得中进士,那也是座师慧眼如炬。
今日既然选举樊某做这探花使,为答谢诸位,明日樊某在醉乾楼宴请各位同僚。
日后为官大家还要多多帮衬一二。”
口中虽然婉拒,但后边就厚颜无耻的接受了这探花使的称号。
至于宴请旁人,不用多说,王二狗心中也明白。
而今新中进士,与其他同僚交好,肯定没坏处,之后官场上的名头全靠这种宴席打响呢。
“让樊兄破费了,待樊兄探花回来,小弟做东,今晚在飘香阁与佳人共谋一醉,岂不快哉。”
“哈哈,此事怎能少的了我王某,日间登高及第,夜里再怀抱佳人,哈哈,人生一大趣事也。”
……
……
王二狗在长安春风得意,而沈默此时正跟戴胄在门下省,翻阅今朝科举的登榜名单。
翻阅了四五张,终于在进士名单中找到了“樊华”这个名字。
可悲可叹,樊华本人却没能体会到这进士之名,反倒是那顶替之人以他名讳登入这进士名单。
查阅到却有此事,岂能甘休,戴胄命人将这名单全部抄录一份,顺便向长安去信。
“将那‘樊华’押入大牢,取得的功名全部作废,其余进士,及榜眼,除状元外全体在门下省聚合,无故不到者,功名作废。”
信使得信后就快马加鞭的朝长安赶去。
戴胄写完信后,想起今朝初次科举就有人胆敢徇私舞弊。
心头怒火仍旧不曾熄灭,转身又奔向中书省。
今日虽然是沈默率先发现此事,但身为大理评事,受戴胄管辖,也不得不策马跟随在戴胄身后。
中书省此时也是乱作一团,李世民接见过戴胄后,心头怒火大盛,向中书省连下三道圣旨。
“敕令:
礼部侍郎尚志伟科举中徇私舞弊,即刻停职,去官免爵,三代内不允再入仕途。”
第一道圣旨直接指向礼部徇私。
“敕令:
今朝科举,出现假冒他人,伪造家世之事,除状元及前三甲外,其余人等,功名作废,择日重考。”
第二道圣旨听起来简单,择日重考,可是实际上这旨意要比第一道还严苛。
多少士子,寒窗苦读十余载,更有甚者三四十岁才通过解试,白发苍苍的童生更是不计其数。
经过千人厮杀才得这功名,而今只因这一件冒名顶替之事,彻夜厮杀得来的功名全部作废。
还需重新等待李世民再开科举,或是再等明年的春闱才有机会。
因此不知有多少士子捶足顿胸的痛骂那冒名顶替之人。
“敕令:
大理寺彻查此次科举,凡有牵连大小官员,无需请旨,即刻免职,待舞弊之事查明再做处置。”
这第三道圣旨可是给了戴胄不小的权利。
“牵连其中的大小官员,无需请旨,即刻免职。”
短短十余字,惊的整个门下省的人纷纷自检,探听那舞弊之事,以防自误。
探听过后,沈默这个名字在门下省众官员中也口口相传。
前段时间字典成书只是影响到国子监,对门下省众官员来说,只是寻常事情。
可是他才去大理寺任职一天,就引发这么大的事情,不得不说,此子非同一般。
门下省乱的鸡飞狗跳,人人皆在忙碌。
整理考生名单的,测定重开科举考题的,安排重办科举贡院的等等等等…
众人忙碌中,有一青衣仆役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了。
这青衣仆役正是卢家在门下省内的官员所派出的,接连三道圣旨,此事已经闹大,必须将事情禀告家主,让家主做决断。
青衣仆役走出门下省后,直奔卢家。
卢家家主卢思源远在范阳,长安主事人正是卢思源的外侄卢哲宇。
卢哲宇正在府中饮酒赏舞,对外边的事毫不知晓。
科举已经放榜,自己卢家的门生就有七人考中进士,其余和卢家有关系的举人,秀才也有很多。
现在虽是普通进士,以后步入官场,那可都是卢家的臂膀。
杯中美酒,眼前俏舞,卢哲宇喝的是有滋有味。
再想起前日和郑王两人商量的结果,待李世民下月返回长安后,就派人前去将那沈默除掉。
一口饮尽杯中酒,正准备让丫鬟再倒上一杯时。
那青衣仆役也到了卢家,熟悉的走向后堂,一进后堂就看到正在欣赏舞姿的卢哲宇,快步走到卢哲宇跟前。
“卢大人,不好了,今日那沈默在大理寺翻阅案宗,结果揭露了王二狗顶替那樊华之事。
戴少卿知道后将此事奏报到陛下跟前,陛下大怒,连下三道圣旨到我们门下省,要彻查此事。
科举舞弊之事可是与我卢家藕断丝连,那王二狗若是供出不该说的事,那将是我卢家大难之时。
卢大人,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青衣仆役面色焦急的看着卢哲宇,他也姓卢,乃是卢家分支的一个庶子,若是卢家遭难,他也逃不掉。
听到这青衣仆役口中的话,卢哲宇心头一紧,手中的酒杯直接掉了下来。
“赶紧派人前往长安,让那王二狗永远闭上嘴。
另外告诉其余几名进士,只要此事不泄露,卢家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
还有,将给礼部侍郎送礼物的那仆役送出洛阳,尽快离开。”
知道卢哲宇的安排后,青衣仆役就朝后退去给长安送信。
留下卢哲宇一人,满面愁容的瘫坐在椅子上。
站在后堂中间跳舞的舞女见卢哲宇这幅模样,此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跳。
卢哲宇那还有心情再赏歌舞,挥手示意舞女退去,瘫坐在椅子上不断思索。
“怎么会这样,区区一个顶替名额怎会闹得这么大。
沈默,都怪这该死的沈默,如若不是他提起此事,怎么会将卢家逼到如此地步…”
……
……
沈默和戴胄此时也来到了中书省,戴胄从内领取了那第三道圣旨,然后携带着圣旨。
回大理寺带足人马,又重新返回门下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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