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鸡汤

“中原有八大菜系,阿飞师傅全部精通,对每一种菜系都了如指掌,还有很多偏远地区的特殊菜系,阿飞师傅也都很有研究!”

“阿飞师傅的刀工啊……”

“阿飞师傅对火候的掌握啊……”

“阿飞师傅……”

在田所惠的描述下,她口中的“阿飞师傅”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的料理之神,听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哇,小惠,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吉野悠姬虽然相信田所惠,知道她是个老实孩子,但此时也不禁觉得田所惠说的像是天方夜谭。

哪有这样什么都精通的料理人啊,料理人都是有侧重的好吧……

吉野悠姬突然一拍脑门,不对,还真特么有!

颜开和刘伯,他们两个,不就是什么都精通的料理人么!

难道,田所惠口中的“阿飞师傅”也是这样的料理奇人?话说中原料理界就盛产这样的怪物么?

想到这一点的吉野悠姬瑟瑟发抖。

“那个,小惠,你说的阿飞师傅到底有多厉害?比颜桑还厉害么?”

幸平创真听田所惠说了一大堆“阿飞师傅”的好话,非常好奇这个“阿飞师傅”到底能有多厉害,他需要一个度量标准。

“唔……”田所惠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坚定地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开君,但我觉得,阿飞师傅比开君厉害很多,和爷爷差不多!”

“骗人!”

在场人全部悚然。

颜开的厨艺他们都是领教过的,完全不是现在的他们所能企及的,而刘伯,那更是中原料理界的传说,当世仅存的几名超一流料理人之一,虽然已经衰老到很难独立完成复杂的料理,但其实力依旧可以傲视世间,田所惠口中的“阿飞师傅”居然能和刘伯相提并论?

但如果田所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龙镇酒家的其他大厨都忙着闭关钻研新料理以应对“国宴大比”的时候,他却还有空闲教导田所惠这个实习生,这完全是对自己料理技术的绝对自信啊!

“小惠,你那个阿飞师傅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吉野悠姬好奇地问道。

“那个……”田所惠想了想道,“阿飞师傅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五岁左右,最多二十六、七吧,说话很少,看上去有些冷漠,我刚和阿飞师傅见面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但是认识之后才发现,是我想多了,阿飞师傅人很好的,虽然话不多,但是只要我有问题,他都会耐心向我讲解。也不嫌我笨,知道我只有七天时间,就将中原厨艺中的很多奇妙窍门向我一一展示,有很多连爷爷都没教过我呢!阿飞师傅不要求我将那些窍门全部掌握,但必须要有个印象,这样等到我以后厨艺提升了,那些技巧就会自然而然融入我的厨艺之中,是个很好的人呢!还有,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阿飞师傅虽然是个厨师,但却喜欢穿黑衣服,不过很神奇哦,阿飞师傅身上从来不会有烟火味,连香料的味道也没有,所以他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干净!”

“才二十六、七岁……好年轻啊!”

吉野悠姬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这个“阿飞师傅”起码四十岁了的呢,料理人的职业巅峰期一般在四、五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料理人体力尚在,经验也有了较深的积累,可谓是最佳状态,而田所惠说的“阿飞师傅”只有二十六、七岁,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成长到最巅峰?

突然吉野悠姬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问田所惠:“那个,小惠,你说的阿飞师傅,他长得怎么样?帅么?”

“这个……”田所惠似乎被问倒了,她小脸有些发烫起来,用非常小的声音道,“是很帅没错啦……”

“啊哈哈哈!”

吉野悠姬哄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露出善意的笑容。

众人的谈话声顺着遍布极星寮各处的传声筒穿到了三楼刘伯的房间,对大御堂文绪说要小睡一会的刘伯并没有睡,而是认真倾听着传声筒中的声音,笑着对身前的黑衣男子道:“在夸你呢!”

黑衣男子没有理会刘伯的话,而是用非常和谐自然地手法泡着茶,在泡好茶后,他将茶送到刘伯身前,然后淡淡地道:“她说错了,我的厨艺,及不上你,起码及不上三十多年前的你。”

刘伯接过茶轻轻呷了一口,微微颔首,然后笑着道:“三十多年了呢……我都快入土了,你却没有多少变化,这还真是……我又有些后悔当年没有随你练武,这样我可能还能多活几年!”

黑衣男子摇头:“你又骗人,除了厨艺,你心里根本放下其他技艺,现在这话,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真回到三十年多年前你我初识之时,你肯定又会说,‘我都没几年好活了,还是让我再多学些没见过的烹饪方法吧’。”

刘伯被怼了一句,不仅一点不着恼,反而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哈哈哈,阿飞,还是你了解我啊!”

颜飞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这生平唯一挚友苍老的脸,花白的头发和遍布沟壑的脸,就算深谙养生之道保养得很好的脸色也难以掩盖刘伯身上的暮气。

饶是颜飞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此时也微微有些怅然。

“对不起,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现在才过来看你……”

颜飞向刘伯道歉,没有鞠躬,没有落泪,只当单单一句“对不起”,但刘伯却一点不怀疑颜飞这句话中的真挚情感。

颜飞的话很少,但是每一句都不会是废话。

“不用道歉,你也是身不由己,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做错了。”刘伯摇头道,“当年的事情,说起来我才是起因,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杀那么多人,他们也就没办法以‘协助调查’为名,无限扣押着不让我回国。”

“但到底是我给了他们借口。”

颜飞微微叹气。

有的人,做错事情后总是先找其他人的毛病,对自己的过失却视而不见,颜飞不会如此,他从来都是先找自己的问题。

“你没问题,你杀得很好!”刘伯眼中放出神光,“那一夜,你杀出了中原武人的威风,杀得东瀛那些战犯后人胆寒,杀得东瀛背后的人心悸,也是因为你那一夜大杀四方,就算几年后东欧剧变,那些居心叵测的国家也只敢等着中原自己崩溃,只敢宣扬什么‘崩溃论’,却从不敢真对我们中原做什么,他们不敢,他们怕你们这些武术界的人!”

颜飞微微有些意外刘伯的亢奋,他对刘伯道:“当时我就有点纳闷,你一个厨子,看到我杀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杀鸡杀鱼可和杀人不一样,你有点太镇定了!”

刘伯笑了,他有些自傲地道:“你以为我就只是个厨子么?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我以前在部队里当过伙头兵,不止会做饭,还跟着团长杀过敌人!”

“这个你还真没跟我说过,你这厨子还有这本事啊!”颜飞笑了,他的表情一直很淡漠,此时就算笑了,也只是淡淡地笑。

“没办法,当时世道乱么……”刘伯微微叹气道。

厨子杀人,说到底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刘伯感到自豪的,是他为保卫国家出过一份力。

“对了,以前没和你说过,实际上我见过你爷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颜靖的后人,你们的眼睛……太像了!”

刘伯突然对颜飞道。

颜飞微微一怔,但很快释然:“我说你一个老厨子,怎么随随便便就敢和我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中人搭伙,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的来历。不过你是怎么和我爷爷认识的?我爷爷在外活动的时间应该只有短短几年。”

“阿飞,不要看轻了你爷爷!虽然只有几年,但是你爷爷却在那几年中救了无数的国人!”刘伯笑得很开心,“当年山河破碎,我十几岁的时候偷溜出家门,想着我一个男子汉,怎么都不能看着自己的国家被人糟蹋而一点作为都没有,就想着投军报国。但是当时我年轻啊,经验浅,早年被家里保护着,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出门在外,被人骗去了所有家当不说,还被抓国军抓去当兵!虽然这也算投军了,但这不是我想要待的军队啊……”

“然后呢?”

颜飞有些好奇。

“然后我所在部队在战斗中被打残,我在溃败中失散了,就想着跑回家,结果半路遇上了另外一支部队。”

刘伯先是叹气,后又笑了。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颜飞问道,但他知道肯定不是的,不然刘伯后面不会笑出来。

刘伯摇头,而且是很用力地摇头:“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我遇上的那个部队,和国军完全不一样!那是真整想着帮咱老百姓办事,保护咱老百姓的士兵,他们遇上我,给了快饿死的我一口吃的,知道我想回老家,他们还捎了我一段路。路上我越想越觉得这才是我想要待的军队,就求团长收下我,结果你猜团长怎么说?他说,你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子,扛得动枪么?别给大人添乱,回家吃奶去!”

颜飞笑了,从刘伯的话里,他听出了不服气,也听出了深深的怀念。

“阿飞你别看我现在和和气气的,年轻那会儿也是倔得很,不然也不会从家里跑出去。国军抓我当兵,我想过要逃,那个部队不要我,我还非要进去不可!”刘伯露出得意的笑容,“于是我就对团长说啊,我是瘦得和个豆芽菜一样,但是我能料理豆芽菜啊!然后我就用随处可见的豆芽菜给团长做了一道菜。我那时候才想起我是个厨子,厨子说话,他就该用菜,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啊!”

“然后那团长就收下你了?”

颜飞已经猜到结果,但为了让刘伯能说下去,他还是问了句。

“嗯,虽然团长经常对我骂骂咧咧,说是留下我之后,部队里每天消耗的米饭都翻了个倍,说我养出了一群饭桶,但他还是没舍得赶我走,其他和我们团有合作的那些个团,他们来团长带士兵,也时不时来我们团蹭饭吃,团长骂得就更凶了!”

刘伯笑得更得意了,这种骂,对他来说不更像是一种褒奖么?

“然后,你是怎么和我爷爷遇上的?”

颜飞在知道刘伯艰难地入伍的经过后问道,他知道刘伯说这么多,实际上都是在为接下去和颜飞爷爷颜靖相遇做的铺垫。

刘伯的笑容收敛了下去,他道:“有一次,咱团里出了叛徒,团长大婚那晚,团长刚过门的媳妇被掳走了,团长带着弟兄们追上去,追到平安县城的城楼,抓走嫂子的山本用嫂子逼团长停火,当时情形非常危机,团长虽然心疼嫂子,却也不可能因为嫂子还害得其他兄弟牺牲,就在李团长要下令炮轰城楼的时候,是你爷爷人如神兵天降一般,在我们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飞身上城楼,一剑斩了山本和翻译官,将嫂子救下来后有几剑将城楼上的骨子和伪军给杀了个干净,团长见形势逆转,立刻发动攻击,率领兄弟把不折一人地将平安县城打了下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也跟着上去打了个顺风仗,抢到几个鬼子的人头。事后,团长向你爷爷道谢,想邀请你爷爷一起参加庆功宴,结果被你爷爷婉拒,其他还有在打仗的地方,他还有下一场仗要打。”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你爷爷的名字的,也知道,他在抗战时期救了无数同胞,消灭了无数敌人,却在抗战结束后不久就去世了。第一次见到你爷爷的时候我就能看得出,他很疲惫,我想要给他做碗鸡汤补补身体,但是一直没能得到机会……”

刘伯最后用充满遗憾的语气道。

“所以你和我见面的第一晚,你明明烤着兔子,却偏偏去抓野鸡给我做鸡汤?”

颜飞表情古怪地道。

“哈哈哈!你都还记得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

刘伯大笑道。

“我一直记得,毕竟有些事情,是很难忘记的……”颜飞露出追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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