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内心愤恨,脸色越来越难看,王单和张方平当然也看到了。
说实话,张方平这几天通过整理卷宗,发现这些信息的时候,他当时的感受,也没比顾深好到哪儿去......如果不是情况实在不允许,张方平也想发飙。
但......很多事情,你可以想,但不能去做,现在的昆山县,想要完成救灾和安抚百姓的工作,那三个老狐狸,暂时还动不得。
再说了,对那三个老狐狸,张方平也有自己的处置想法。
因此,张方平只能是拍拍顾深的肩膀,以示安慰。
倒是王单,仔细想了一下,说道,“西郊百姓,未必都已遇害!”
这话一说,顾深和张方平都看了过来。
王单赶紧解释道,“太湖颇大,湖中岛屿亦不少......无锡县境内,还有三座更大的,号曰三山的大岛,昆山百姓许是逃难到了那里!”
“......昆山百姓,在水灾来临时,横跨半个太湖,逃难到无锡县境内?!”张方平这么说着,说完还摇了摇头。
这是逃难,不是去旅游......这事儿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王单也觉得有点离谱,但,还是说道,“这几日我与子均也查探过,西郊百姓,多以渔民为主,若以家中渔船为托......”
好吧,剩下的话,王单也有点编不下去了。
但,至少这是一个念想啊......王单还是不想相信,这世间的人性,能恶到这个程度。
顾深也没有相信王单的说辞,但他知道,自己就算心里再想杀人,现实中,依然不能轻举妄动。
先不说这事儿不合法度,现在的昆山县,一旦县丞,县尉等人接连出事,还不是因为不正常的原因死亡,那么昆山灾民必然人心惶惶,随时可能爆发民乱的。
百姓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他们只知道官老爷都死光了,没人管他们了......那他们怎么可能留在昆山等死。
所以......一切暂时还得以大局为重。
“我会将昆山情况,如实上报范知州,请范知州允许划拨粮食入昆山......只是,如何不通过县丞三人,交于张知县,学生暂时还未想好。”顾深如此说道。
张方平一听这话,立刻接口,说道,“此事本官已有思虑......恳请范知州以個人名义,由无锡县境内,走水路,将州府公粮运至虞岛主处存放,介时,本官自会安排心腹前往接应,胡县丞等人,一时不会察觉。”
绕开昆山,利用渔娘家的湖心岛作为中专站和存放地......这倒是一个思路。
如此一来,灾民短时间内倒是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也算是完成了对大当家的承诺。
“若此,昆山公廪之事,张知县该如何处置?!”顾深再次问道。
公廪的问题不解决,始终无法彻底稳定民心。
而这个事情,张方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
“此事,尚需缓上几日。”
倒不是张方平在放任县丞等人,而是......这事情,内有隐情。
根据张方平查阅的昆山县公务志,昆山县公廪的问题,就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而是持续了十几年的事情,最早,甚至能追溯到真宗时期。
那时候,昆山县的公廪,就已经开始被人盗用,中饱私囊了。
只是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前几任官吏,有些是操守不错,有些是心还没彻底黑掉,所以动的数量不多......一直到这任县丞和县尉等人手里,公廪里的公粮才被大量的贪墨。
这事儿,也得怪昆山县上任知县离任后,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昆山县一直没有新任知县到来,这就导致了县丞和县尉,就是昆山县实际上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心野了,也觉得自己能掌控了,所以手就伸的长了。
但是,终究这个时候,还是大宋前期,制度不曾彻底败坏,而公廪里的公粮,经过大宋三代积累,数量也不少,到底是没让这三只硕鼠给彻底掏空,还剩下了一点。
其实真要是现在开公廪放粮,只要不让百姓亲眼看见公廪内存粮的多少,赈济一时,稳定民心,还是够的。
但是吧,张方平在早期调查公廪案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一个端倪。
随着这次水患的发生,昆山县的县丞等人,也许是知道事情要遮不住了,因此也在想尽办法,往公廪里面补粮......大概是想补足一部分粮草,先渡过这次灾情,等到州府派人下来巡查的时候,再把贪墨罪名推到前任官员身上。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张方平的能耐,能从那一堆十几年的卷宗里,发现各种贪墨证据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算是赈灾有功之人,又有了替死鬼,上官就算查出了一些端倪,一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张方平觉得,还是可以再等等,等这帮硕鼠把吞进去的钱粮再吐出来一点,那时候收网,才能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