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已经行至中天的金乌，杨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略感空虚的五脏庙。
‘去哪里吃点呢？’
他的目光在道路两旁扫了扫，掠过了几家饭馆，最终选定了一家看起来人气最高的，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刚到饭点，这家规模尚可的馆子里，十六桌席位已经坐满了接近半数。
大致打量了一番，这些人多数为外地商旅，少数是本地的平民。
他选定了角落里一个无人的席位，坐下之后，立刻便有一个小厮颠颠地跑过来伺候。
杨戬这一身打扮，眉宇之间那淡定从容的气质，明显就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
“敢问贵人想吃些什么？”
小厮的身形偏显瘦弱，但他的肤色却呈现一种很健康的麦色，皮包骨的两只手上老茧不少。
只见他殷勤的为杨戬将已经很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两遍。
杨戬搭眼瞧了瞧这个长得有些矛盾的小厮，即便他并不太精通相面之术，但也能够看出来这人并非家境贫寒之辈。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但还是先回答道：
“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拿手的饭菜，随便上个一人份的，不要太多，我很不喜欢浪费粮食……”
小厮微微一愣，旋即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应是，又问了杨戬是否有别的需要，便去后厨报菜了。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嘿，老兄，听说了嘛，昨夜摘星楼上有仙人降世临凡了！”
杨戬刚端起一碗温开水，耳朵一动便听到了隔壁桌那略带三分酒气的谈话。
他自是知道，摘星楼上那一群所谓的仙人，必定就是轩辕坟的一众狐妖。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隔壁是个四人桌，结合之前他们的谈话，应该是一个本地商人和三个外地客商。
他们应该是在饭点之前就来了，杨戬刚坐下时他们已经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
现在他们桌上的残羹剩菜都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两盘佐酒的小野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仙师我也见过几位，有什么稀奇的嘛……”其中一个外地客商满不在乎地说道。
“呸，我说的可是天上的仙人，不是咱们地上能看到的仙师！”肥头大耳的本地商人鄙夷地说道。
另一个外地客商惊疑道：“莫非大王修建摘星楼真的引来了仙人？”
“那还有假，”本地商人得意地嘬了一口小酒，炫耀地说道：
“我姐夫那晚就在摘星楼当差，亲眼见到二三十位白衣飘飘的仙人从天上飞下来……”
“您姐夫是……”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外地客商出口问道。
“嘿嘿，大王随身禁卫的里面的说得上号的，手底下还管着百十个人嘞！”
本地商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继续道：
“听我姐夫说，大王看到仙人下凡的时候，极为高兴，山珍海味不要钱似的往上端……
连亚相比干老大人都跪在地上迎接仙人来着呢！”
“唉”杨戬微微一叹，这也怪不得比干之后会一发狠，灭了轩辕坟一窝子狐妖。
“那仙人下凡之后，也与咱们一样吃喝吗？”其中一个外地客商好奇道。
“仙人也带了一个人字，自然也是要吃喝的嘛，我姐夫说，那些仙人似乎极为喜欢各种用鸡做成的美食……
就他看见的端上摘星楼的烧鸡都至少有几十盘了！”
另一个外地客商笑道：“莫非这天上没有养鸡？让仙人们只有到人间才吃得到？”
一旁听着的杨戬却是暗自摇头，笑而不语，狐妖么，爱吃鸡不是很正常的么。
“这谁知道去，”最先开口的客商打了个哈哈，又对本地商人问道：
“那仙人们下凡来，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呢？总不能就是光来吃饭的吧？”
这一下可算搔到了本地商人的痒处，他满意地看了一眼这个提问的外地客商，摸着自己的肚腩道：
“仙人们齐声恭祝大王‘国祚千年胜，皇基万万秋’！
嗬，那场面，可惜我等商贾之辈却是无缘得见啦！”
“这么说来，我大商有仙人庇佑，国祚必然绵延不绝，东、南二地虽有烽烟，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外地客商顺口奉承道。
“那是自然，且不说号称‘千战千嬴’的姜文焕被窦荣将军死死地挡在游魂关外，不得寸进……
南边的鄂顺更是毫无其父之能，徒具虚名，据说连三山关的城墙都没碰到过！”
本地商人一脸不屑的臧否道，看他的神情，倒颇有一点曹老板煮酒论英雄的意思。
看着已经被他折服的三个外地客商，他接着说道：
“我姐夫跟我说了，闻老太师前些时日已经传来了捷报，平定北海袁福通叛乱指日可待，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嘿，等他老人家一回来，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咳咳，什么乱臣贼子，只有束手待戮的份儿！”
三位客商尽皆面露赞同之色，就连其他桌的客人，听到这句话，也是微微点头。
显然，在大家心中，闻老太师就是大商的擎天白玉柱，只要老太师还在，大商就不会乱。
隔壁桌的三个客商正在与本地商人商谈让利的事情，杨戬的饭菜也都端了上来。
一碗上等黍米煮成的饭，还有一素一肉两盘小菜，谈不上什么色香味，但在这个条件下，也还算是可以了。
“且慢……”杨戬招呼住正欲下去的小厮。
那小厮面色微喜，显然以为这位贵人要赏赐他。
“您还有什么吩咐？”小厮的态度很端正。
“没什么吩咐，只是想和你聊聊罢了……”
杨戬看了看店中还有两个小厮，加上此时客流量并不是特别大，那两个小厮倒也足以应付。
“聊聊？”这个麦色皮肤的小厮显然有些诧异，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和这位贵人聊的。
这也是杨戬从前世带来，自从宿慧觉醒之后就固有的“人人平等”心态。
——那种发自内心的、理所当然的认为“人人生而平等”。
因此，即便是在面对自家师祖元始天尊的时候，杨戬也仅仅是将他当做了自家一位混的很成功的长辈而已。
他对自家师祖有尊敬之意、有感恩之心，还有一丢丢的敬畏，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人格低人一等。
或许这就是元始天尊对他青眼相加的原因，为此还将原本该是他文殊师叔的太极符印送给了他。
对上如此，对下也是如此。
现在，在面对这个凡间饭馆中的一个普通服务员的时候，神通广大的他也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心态。
“你在店里的地位似乎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