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这是一个进行人体实验的生物研究所。
中原弥生盯着那些残缺的人形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他低下头,用手电筒照亮底部的铭牌,依次寻找IE294。
可能是因为那股充斥在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他感觉头疼欲裂。
就在中原弥生忍着头痛查看铭牌时,上方的警报灯突然开始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在I区回荡。
中原弥生捂住了耳朵,但广播声颇具穿透力,还是穿过指缝,钻进他的耳朵里。
“A区出现两名入侵者,请全体安保人员前往A区!A区研究员立即撤离,其他区域研究员原地待命!”
随后,外面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呐喊:“2383被释放了!A区的2383被释放了!”
“快去通知其他实验室,迅速撤离,把实验体和相关文件全部销毁!”
“全部?真的吗?包括IE294吗?那可是唯一成形的实验体啊!”
“没办法了!必须销毁,不能让闯入者得到我们的数据!”
中原弥生听见一串脚步声朝自己靠近,立即闪身躲到培养舱背后。他略微俯下身体,侧过头,紧盯着I区的入口。
几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气喘吁吁地打开防爆门,从门缝中鱼贯而入。他们分头冲向立在墙边的培养舱,依次拉开舱门旁边的操作面板,按下一枚红色按钮。
培养舱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青黑色的培养液一寸寸退去,实验体也露出真容。
他们的面貌千差万别,每个人的长相和年龄都不尽相同。
失去培养液的浮力,这些不知是克隆体还是人造人的生物便无力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胸膛不断起伏。
实验体是靠培养液生存的,青黑色的液体流失后,他们都像被捞出水面的鱼,开始奋力挣扎。不过,他们并未睁开眼睛,面部也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还处于沉睡。
这些实验体不具备自我意识,只是一具躯壳。
这时,领头的研究员从外套里翻出一把钥匙,朝另一个人高喊:“金田,你去销毁IE294!”
被称作“金田”的研究员嗫嚅片刻,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组长,真的要杀死IE294吗?如果上面怪罪下来,我可能就要引咎辞职了哦。”
这正是组长的目的。反正亲手销毁IE294的人不是他,如果上层追究,把责任推给金田就行了。
他假装没听懂藏在玩笑里的真心话,横眉冷眼地说:“这是军方的指令,你在质疑上层吗?还不快去!”
金田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情愿地挪向实验室最内侧的防爆门,用钥匙解开锁链,将转动轮拧开了。
中原弥生盯着金田的背影,心想,IE294似乎是个特殊实验体,被安放在了封锁的独立区域。
中原弥生正想探出头仔细观察,却和旁边的一名研究员四目相
对了。
研究员大惊失色,诧异地盯着他:“你是谁?”
为首的研究员也听见了这边的嘈杂声,他朝中原弥生走过来,端详着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我是I区的负责人,这里的研究员我都认识,从未见过你。”
中原弥生没有回答,从藏身处走出来。
负责人更紧张了,他从外套中掏出一把手|枪,瞄准中原弥生,大喊道:“别过来!你叫什么名字?摘下口罩!”
这名研究员是个并不优秀的射击初学者,中原弥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手指有些颤抖,导致整个枪管都轻微发颤。
对付这群非专业人士,比对付伏黑甚尔容易多了。
研究员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名红发的陌生人,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就突然消失在视野中。
下一秒,中原弥生出现在他旁边,夺走了那把手|枪。
此时,金田刚按下自毁按钮,正在等待培养液排空。他听见外面传来六声枪响,惊恐而困惑地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他的同事们倒在地上,每人额头上都有一处枪伤。一名赤红色头发的人将手|枪塞进衣袋,转过身,朝他走来。
金田嘴唇都泛白了,他企图关闭防爆门,却被中原弥生单手推开。
防爆门后,是个面积较小的实验室。实验室内只有一个培养舱、一个档案柜。
这里的防范措施比外面严密得多,四面墙、天花板和地面都铺设了一米厚的防爆层,即便九级地震也无法破坏墙体。
中原弥生并没有攻击金田,任由他逃跑了。他走向实验室内唯一的培养舱,用手电筒照亮舱壁。
IE294和其他实验体不同,玻璃舱室内部,是一个完整的人形。这个实验体身形纤细,大概是一名幼儿。
培养舱旁边,有个用于监测实验体情况的心电仪,实验体非常健康,心跳十分稳定。然而,随着培养液不断流失,实验体的心率也逐渐加快,达到120。
水位逐渐下降,露出藏在培养液中的实验体。
IE294裹在合成树脂制成的外衣里,头部戴着一个输送氧气的潜水头罩,看不清面容。
失去培养液后,IE294也激烈地挣扎起来。
隔着头罩和厚实的钢化玻璃,中原弥生隐隐能听见咳嗽和干呕的声音。他看着裹在树脂外衣中不断挣扎的人形,感觉胃部传来轻微的坠痛。
这个实验体,大概是个有思想的人类。
中原弥生不确定打开舱壁是否会加速实验体死亡,出于谨慎,他没有触碰培养舱,只按下操作面板上的“输氧”键。
随着气流声响起,实验体渐渐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中原弥生又听到了一声巨响。那声音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顺着走廊传过来,在空荡的实验室内回荡。
I区域即将坍塌,不能再拖延了。
中原弥生敲了敲墙壁和培养舱。不论墙面还是玻璃舱壁都非常坚固,足
以保护实验体的安全。
于是,中原弥生放心地离开培养舱,走向墙角的档案柜。
档案柜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牛皮纸档案袋,上面写着“IE294”字样。
中原弥生撕开档案袋,一本实验记录跌落出来。
中原弥生随手翻开其中一页。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验员并没有登记年月日,只记录了具体时间和实验过程。
[……09:30,输入氧气,释放实验体。]
[10:48,实验体打伤一名安保人员,手臂骨折。]
[11:00,实验终止。]
中原弥生将记录手册翻到最后一页。记录者似乎认为这次实验非常重要,将页脚标成了浅黄色。
[00:00,诱导实验体服用□□二乙基酰胺。两分钟后,实验体出现幻觉。]
[……15:32,实验体在幻觉中攻击三名实验员,至一死两伤,注射镇定剂。]
[15:45,实验体成功具现化,成果为一张白纸。经检查,该纸张与普通书写纸无异,但无法撕碎或烧毁。该成果存放于档案袋中。]
中原弥生将手伸进档案袋,里面仅有一张无暇的白纸。这张纸很干净,手感异常光滑,而且特别沉,绝不是一张纸应有的重量。
中原弥生将那张纸抽出来,指尖碰到白纸的瞬间,他眼前弹出一面光屏。
[恭喜您完成彩蛋任务·错误的代码,解锁彩蛋]
[您已获得彩蛋奖励·空白的书页]
中原弥生眼前闪过白光,他又听见了潮水拍击礁石的声音,全身传来一阵潮湿的冷意。
白光消失后,他回到了鬼之城。
他坐在那潭冰冷的积水里,全身都湿透了。身上的白大褂也早已消失不见,唯独那张白纸仍被攥在手中,提醒他刚才的一切并非做梦。
中原弥生心想,自己解锁了全部彩蛋。
他低下头,看着那张象征着彩蛋收集完毕的白纸,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这时候,夏油杰和五条悟在做什么呢?他已经把宿舍的钥匙交给五条悟了,五条悟会回学校查看吗?
中原弥生闭上眼,试图摒弃心中的杂念。
他握紧挺括的白纸,戴在左手食指上的咒具闪过一道银光,将[空白的书页]收入空间。
中原弥生站起身,离开海蚀洞。
地图内的时间流速似乎比外界快几倍,他在地图内只度过了四十分钟,外界却已临近日出,几缕朝阳穿过云层,将天际和海平面染成浅淡的蓝色。
回到鬼之城后,中原弥生的手机能接收信号了。他解锁手机,被一连串的短信和未接来电吓了一跳。
中原弥生看着不断闪烁的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莫名其妙地,掌心冒出了几滴细汗。
这其中,会有五条悟的短信吗?
中原弥生迟疑片刻,打开短信收件箱。
他收到了夏油杰的七条短信,分别询问他去哪里了,以及是否在路途中受伤、是否需要帮助。
没有五条悟的短信。
中原弥生感觉心脏略微下沉了几厘米。他深吸一口气,又点开未接来电列表。
十一条未接来电,都来自夏油杰。
没有五条悟的名字。
中原弥生感觉嘴唇有点疼,舌尖还舔到了咸涩的血。他松开牙齿,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虎牙刺入下唇,将皮肤咬破了。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中原弥生抬起手,擦去唇上的两滴血珠,把剩余的血腥味抿去了。他心想,目标已经达成了,退出游戏吧。
这个想法刚在头脑中闪过,一面光屏就弹了出来。
[是否退出游戏?]
中原弥生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