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但这笔账,他还是会算的。
秦苍眼神眯了眯,看向秦玄凌,示意他说下去。
秦玄凌修长的手指不知不觉捏上了腰间的香囊,在指尖把玩着,只觉得似有若无的清凉气息萦绕在周围,十分提神醒脑。
他记得清楚,这是云羲和给的。
秦玄凌漠然地朝着秦君泽扫了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
“因着君泽的缘故,才惹得寒门士子如此暴动。臣弟听闻,他们喊的口号,乃是问一问,这大顺天下让不让读书人说话。”
“这帮读书人一呼百应集结了近千人入京,表面看是怨恨不满引发的暴动,其实细想想,若不是因为打心底忠君爱国,又怎会期望拥有一位贤明纳谏的君主?故而,臣弟才以为,迎他们入京,乃是上策。”
皇上秦苍沉吟片刻,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
“老七说得不错。爱之深,故而才责之切。这亦是大顺之幸事,君泽这次,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秦君泽猛地抬头,难以置信般地瞪大眼睛,父皇竟然没有怪罪自己?!
秦玄凌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皇兄当政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知人善任,勤政爱民。可他却摊上这么一个如此烂泥扶不上墙的太子,又对其如此溺爱。
岂不知,惯子如杀子?
小梨很快打听到了江南学子暴乱的事情,又听说,皇上听了玄王的建议,有意要迎学子们入京安抚。
云羲和垂下眼睫,堂堂太子,亲手得罪自己未来的左膀右臂,简直是蠢出升天。
用晚膳时,慈宁宫中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皇上带着太子与秦玄凌一起,围坐在饭桌前,凑趣与太后说着话,一副天伦和睦的景象。
云羲和端着汤药进去时,姜太后瞧见她时,眼睛弯了弯,“羲和来了。”
桂嬷嬷忙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托盘。
这几日的相处,让太后越来越喜欢这心思玲珑,一点就透,又极有分寸的未来太子妃,连带着将太子都看顺眼了些,
“君泽,你与羲和也许久未见了吧?”
确实许久没见了。
秦君泽自打上次光屁股跑回府邸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云府一步,因为怕被皇上斥责,他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这会儿一见着云羲和,那被刻意淡忘的记忆立刻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云羲和,这个心如蛇蝎的狠毒女人!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仍是什么也不敢说,只得在面上做出一番深情之态,“皇祖母说得对,是孙儿不好,近日忙于政事,倒是冷落了羲和。”
秦玄凌抬眸,漠然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冷意,叫秦君泽十分莫名其妙,继而想到了什么,又开始变得恼怒起来。
秦苍正在垂眸喝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太后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两人的神情变化,眼神闪了闪,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两人怎么一回事?
云羲和则是垂眸,做出一副女儿家娇羞之态,十分守着规矩地放下药和茶水,就福了一礼,“太后又拿臣女取笑了。皇上与王爷都在此,臣女不便叨扰,先行告退了。”
“回来回来,今日这是家宴,来来,你过来哀家身边。”姜太后收回思绪,伸手唤住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来哀家身边坐。”
秦苍也放下茶杯,脸上也是一副和气的模样,“羲和啊,太后疼你,你便来坐下吧。”
云羲和只得停住脚步,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这用饭的圆桌不小,太后端坐主位,左手边坐着皇上,再下首坐着太子,原本秦玄凌是该挨着太后右手边入座的。但他一向性情怪异,不喜与人挨得太近,故而与太后之间便好巧不巧地空着个座位。
云羲和就只好坐在他和太后中间,被那熟悉的龙涎香包围。
秦玄凌唇角不经意地勾了勾,转而又恢复如常。
姜太后又自然而然地说起了江南学子一事,“听闻皇上有意,迎那江南学子们入长安?”
皇上秦苍放下手中的筷子,点了点头,“儿子确有此意。堵不如疏,既然他学生们要的是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儿子给就是了!”
“喔。可想好安顿在何处了?”
“老七方才提议,说就安顿在知一书院,那处地方宽敞。“
太子秦君泽眼见着功劳都落在秦玄凌头上,当即争着说道,“皇祖母,孙儿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学子们汇聚一堂,仿照古人办一场清谈会,畅所欲言地辩一辩,也是一桩美事。”
姜太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如此,长安又要热闹一番了。”
皇上秦苍叹了口气,“只是这负责安抚之人,朕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原本,这是君泽惹出来的麻烦,自当是该由他出面的,可......”
说到这,皇上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秦君泽一眼,
“读书人一向言辞犀利,尤其是那闹得最凶的,皆是今科落榜的学子,本就对太子怨气冲天,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更不好收场。”
皇上也是有意思,太子惹出来的麻烦,他不怪自己儿子,反倒是怪人家落榜学子怨气大。
云羲和低头沉吟一番,不过这读书人闹起事来,也是个大麻烦,打不得,骂不过,好话说尽未必有用。
但来都来了,不如借他们的势,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云羲和抿了抿唇,抬眸看向秦苍,“皇上,对于太子提议的清谈会,臣女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其实她说这话是十分不合规矩的。
一来,她身份尴尬,并非皇室中人。虽是未来太子妃,却到底未嫁太子;虽说照看太后得了个一应份例如同长公主的待遇,却到底也不是长公主;
二来,就算她是皇室中人,后宫不得干政,她却驳了太子的面子主动献策,实乃大不敬。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太子的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他恨恨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嘀咕着,“云羲和,你为何总要与孤作对!”
秦玄凌状似不耐地放下筷子,“好好一个家宴,话也忒多了些。”
一句家宴,立刻将整个饭桌上的气氛扭转了过来,家宴又不是朝堂,闲聊几句又如何?
姜太后神情一顿,不由多看了几眼秦玄凌,旋即又和缓地笑了笑,“瞧瞧我们羲和,这是有心要为未来夫君分忧了。”
皇上原本神色有几分不悦,听到姜太后这番话后,心思一动,
“羲和既然有不同见解,不妨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