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先说说看,几个?”
上司无奈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出来,织田作之助坦率道:“一共五个,我给咲乐捡了四个哥哥。”
小林泉:“……”
四个男孩一个女孩,想要达成平均高中毕业的教育水准,那么每个孩子都要在学校里待上十二年,幼儿园另算。义务教育阶段她确实可以想法子帮着申请公立学校的免费名额,然而免掉的只有学费啊——众所周知,儿童教育里最便宜的就是学费了,其他任何费用都是学费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几百倍!
衣食住行这些基本消耗暂且不提,每个成年的抚养者都有义务为他们提供这些,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但是!要不要买学校指定的那些贵死人的制服啊?要不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拓展活动啊?要不要购买校外辅导课程啊?要不要加入感兴趣的社团啊?
这些都是家长需要为之投入精力与财力的地方。
别人家的家长如何应付这些小林泉并不知道,但织田作之助一个PrtMafia底层成员的薪水,挺难。
无论肚子里多少牢骚,话到嘴边她还是妥协了:“五个,织田,你知道你每个月工资具体有多少吗?”
红发青年想说他知道,可惜话头被愤怒的上司紧接着抢走。
“不,你不知道!”泉忍不住声音越来越大:“你的薪水,哪怕算上咲乐的孤儿补助也只能勉勉强强够把她送进高中,如果足够勤奋说不定能在申请到奖学金的情况上再读个大学,除此以外一分钱都没有剩下的!其他孩子怎么办!这还是完全指望依靠我给你们缴纳的社会保险养老。你收养的孩子们要不要学个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要娶妻嫁人?要不要尝试着开创自己的小事业?你有没有替他们规划过未来?还是随随便便放养着,等长大了随他们自己去自生自灭?织田作之助,你收养的是人!不是宠物!”
虽然隔着电话,织田作之助仍旧仿佛看到了小林泉愤怒到拍桌子的样子,青年苦笑:“对不起啊泉小姐,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么养育孩子。”
“呼……”泉长长叹了口气,收敛起同样作为孤儿的感同身受:“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事情告诉我?难道是我这个上司不值得信任不值得尊敬不值得依靠?”
她当然明白以织田作之助关西孤儿的出身,他怕是连学校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能在恻隐之心作用下收养路边孤儿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善良了,不能要求更多。毕竟一个自己就没上过学更没接受过教育的人,你无法勉强他天生就懂该怎么送别的孩子去上学。
单就“上司”而言,后勤干部小林泉可以说是全PrtMafia上下最受欢迎的了。并不是说其他干部里就没有体贴部下的,主要他们不像小林这么接地气。譬如尾崎红叶,对于同样出身不堪的女子多有怜惜,再有中原中也,慷慨大方为人仗义也是出了名。但他们不会关注到太过细致的地方,同样是收1养1孩1子,泉会想法子帮织田完成各种申请好让他长长久久解除困扰,而另两位多半给笔钱也就罢了。倒也不是说给钱不好,该怎么解释呢?
以PrtMafia人均小学肄业的学历水准,很多人都不大明白“理财”这两个字究竟是啥意思——手里有钱随便花,没钱再去想没钱该怎么办。
好在织田作之助虽然没上过学智商却没问题,不管怎么说也活了二十多年,累加还是可以大概估算一下。然后他就绝望的发现小林泉说得果然没错。以他如今的能力,不愿做掠夺他人生命的工作就只能拿到底层成员最微薄的薪水,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供养五个孩子平安长大已经实属不易,教育嘛……就只能交给社会大学了。
大凡负责任的家长,都不希望孩子一脚踩进自己曾经踩过的坑。织田作之助虽说连婚都没结就上岸无痛当了爹,在责任心这一块并不比其他人要弱。他深知小林泉说得没错,只要不是希望孩子将来跟自己一样半生迷茫痛苦辗转,最好让他们进学校接受教育,学些能够选择命运的本领,离PrtMafia远远的,越远越好。
“当然不,您是PrtMafia里难得的正派人。泉小姐,我很抱歉,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应该那么做就把孩子们捡回去了,抚养他们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新意义……”
红发男人垂下总是无精打采的眼睛,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就像守着玩偶娃娃无论如何不肯离去的流浪狗。
小林泉已经平静下来,她耐着性子着手解决问题:“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可能单只为了你一个人破坏组织多年以来一以贯之的秩序。你把剩下四个孩子的资料攒一攒交给我,抚养补贴这边我想办法给你解决一下。要知道这些补贴等到孩子们年满二十岁成年后就会自动停止,将来他们继续深造或是创业的资金,就只能看你的能力了。织田作之助,我希望你能把‘量力而行’这四个字刻到脑子里去。”
不管嘴巴上说得多凶,她还是在心里做了个长达十二年的基本规划。
织田作之助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立刻隔着电话点头如捣蒜:“是,我明白了,非常感谢。那么我先把孩子们安顿好就去调查浅川物流,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就麻烦您了。”
“你先别着急,等我有空……”泉走到客厅照着日历扫了一眼:“明天下班前我抽点时间先过去看看那几个小鬼,资料别忘了。”
她总要知道这段时间的临时被监护人都什么样。
政府给收养孤儿的人或机构拨发福利金,本是为了促进社会抚养的普及度。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在这个灾难频发的国家里每天每天不知道多少孤儿被源源不绝制造出来,全部收入公立福利机构明显不现实,但要是放纵这些孩子流落街头野蛮生长……横滨就是个绝佳的例子。太多孩子在他们理应玩模型和玩具的年龄里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以至于过早凋零。没有钱的事儿从来都不好推广,于是便催生出“民间领养、政府出钱”的抚养补助。
然而这世上总有一些为了钱财敢于践踏一切法律与道德的人,孤儿就成了他们眼里鲜嫩欲滴的小韭菜。想想看吧,他们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受了委屈连个告状的地方也没有,再说了,就算向人诉说就一定能够得到信任?大人们也会苦笑着解释:“这是为了他们好呀……坏习惯总要吃点教训才能改……”
想要给一个孩子施加罪名简直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为了保护孤儿们的权益,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把责任从政府身上推开,制定这条法令的人索性追加了个限制——每户合法收养的孤儿不能超过三个。
所以说,织田作之助收养咲乐是合法的,但是再多来几个,就不合法了。小林泉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法子把不合法的事悄悄合法办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庆幸国家法令之松散宛如筛子。
挂断电话,七海建人走出厨房递了杯热水过来,泉扔开手机接过水抱在手里捂着,抢先苦笑着解释:“是织田,你记得吗?婚礼上小花童的养父。”
七海先生点头表示有印象,她这才接着继续道:“这才几个月,那家伙又收养了四个小男孩。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捡孩子也能捡上瘾?”
“亲手扶助并养育一个无助的幼小生命,大抵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他非常公允的评判:“也许织田先生到了想要成为父亲的年龄却没有找到组建家庭的伴侣,这样看的话收养也算是个正经的办法。”
就……那两位前辈也是,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迫不及待把更小的幼崽拢到翅膀底下护起来了,又或者说这就是最近的流行?
泉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维,愣了一下才理清楚逻辑关系:“好吧,这是男性的特有视角吗?抱歉我之前没有了解过,不太懂。不过既然如此,刚才脱口骂他蠢货是我不对,回头有机会就道个歉吧。”
并不希望自己的太太去理解别的男人,七海先生不动声色的慢慢移开话题:“下个月面试,运气好的话正好赶上九月份的新学期。对于宗教学校来说外语并非必修课,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打电话,我会想法子出来。”
“这么自由的?好吧,学校有开放日吗?欢不欢迎教职员工的家属前往参观?”泉问了一连串问题,七海建人含含糊糊混淆概念:“开放日?我记得你对宗教场所不感兴趣,一定要去玩到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五条前辈……”
一听五条的名字泉立刻摇头:“我就是开玩笑随便问问,没有时间从横滨跑去东京参加校园开放日呢。”
闻言七海建人松了口气。
很好,咒术师的马甲保住了。:,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