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背后传来马蹄声。原来是小白马飞奔而回,大白马舍不得,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白灵高兴的抱着小白马的脖子,听着她开心的嘶鸣。四个多月来,这大概是她最高兴的时刻了。
白谦拍了拍大白马的马头,无奈笑道:”好了,如今就算养不起也得养着了。”
两人两马一路向南。不久,就到达了大齐边关。
听闻京都传来消息,先皇驾崩,太子即位,大赦天下。新皇不忍雪国生灵涂炭,决定一并福泽此处。
但凡雪国人民,皆可在大齐边关登记造册,成为大齐子民。
至此之后,银川大陆上,再也没有了雪国,银岭以北,大齐独霸一方。
“小白。”白灵摸着小白马的鬃毛说道,“以后你就叫小白。”
小白马嘶鸣了一声,仿佛非常高兴。
“丫头,当务之急不是给马取名字,是给我们自己改个名字。”白谦说道:“我们这会儿要去关隘登记造册。不能用原来的名字。”
”你娘姓柳,咱们就姓柳吧,我就叫柳谦,你就叫柳灵。”
白灵听得一脸绝望,“二叔,你也太随便了,好歹稍微改一改吧,如果有人知道雪国皇室的姓名,不是一听就听出来了。再说,‘柳灵’也太难听,太拗口了吧。”
“那你自己想,别让我改。我最讨厌起名字,麻烦死了。”
“行吧……那,我就叫柳念雪。”
“念雪啊……好啊……”白谦自然懂得侄女的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她自己,永远不忘雪国。
“二叔,你记得要改年纪,你才二十岁,哪里来一个八岁的女儿啊。”白灵提醒道。
“知道啦。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傻嘛。我就当自己今年二十六,生你不过分吧。”
至此,他们俩便不再是叔侄,而是一对从雪国逃难到大齐的父女——柳谦和柳念雪。
不过,顺利入关,并不代表他们的复仇大计就顺利了。
两人辗转一路,好不容易到了京都。可他们在京中无依无靠,花光了所有的银子,勉强只能在偏僻处租个小院子立足。
柳谦打算出门先找一份工,至少先能再京城活下去,才能谈得上报仇。
可这堂堂的王爷,哪里找过什么工作。端茶递水,有失颜面;写字卖文,不成体统。两人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
又是一无所成的一天,柳谦回到院子。看到柳念雪正在院子里写字。
“写什么呢?”柳谦探过头来看了看,见柳念雪正在临一贴冯书。
冯书,是着名的楷书名家冯毅的字帖,在京都闺中女子中十分流行。
“这是隔壁街的大婶为她女儿借的,只能借三天,可她女儿怎么都写不好。我和那个大婶说,我能帮她描一张一模一样的,留着给她女儿慢慢临。”
从前,雪国的先皇白诚酷爱书法,所以他的子女,没有一个可以逃出日日临帖的折磨。
白诚渐渐发现,他的二女儿白灵有一项极为特殊的天赋。你让她自己写字,便是毫无风骨,字迹拙劣。但如果让她临帖,竟能如同印刷一般,只要假以时日,总能以假乱真。
白诚觉得好玩,便一直让白灵自由发展。
“那大婶可高兴了,说纸笔都用她的。只要成了,她就给我十文钱。”柳念雪边说边继续写着。
柳谦心中有些苦涩,自己竟然真如当时柳念雪玩笑的,养不活他们两人。如今,竟然还要靠侄女写字为生。
柳念雪感觉到了柳谦的沉默,安慰道:“二叔,你知道,你侄女有一项绝技,这一支笔杆在手,学谁像谁。放心吧。”
虽然三日之期有点紧,学不了十成十,不过有个七八成,糊弄一下农家大婶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柳谦来到当铺,准备当了那个心爱的红宝石耳环。
“坠子一个,当一两银子。”掌柜的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以后还要赎吗?”
“什么?你看看清楚,这个是红宝石坠子,只能当一两银子?”柳谦怒道,这可是御用之物。
“爱当不当。”掌柜的说着,便要将坠子还给柳谦。
“行行行,一两就一两吧。”柳谦心中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当然要赎,一年后,我一定会来赎。你给我好好保管。”
掌柜的抬头瞄了他的一眼,见他粗布麻衣,并不放在心上,“行了,拿着你的当票和银子吧。”
“一年之内,我一定会把它赎回来。”柳谦告诫自己。
他在街上租上了一个摊位,替人写信。
说来也巧,之前在这摊上替人写信的先生,早先回了家乡。这里正缺一个写信先生。
街上的人见柳谦相貌英俊,虽然粗布麻衣,但谈吐幽默,为人端方,所以也都愿意找他写信。
于是,他不仅能接到写信的生意,也会有人找他写一些横幅、碑文什么的。
一时之间,倒也勉强糊口。
就这样,两人在京中,过了三四个月。
一日,柳谦正在给人写信。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路边。
这条街向来繁华,这一日也是一样,马车上下来一个婢女,在路边的摊位上要了一碗豆腐脑,正准备送到车上。
这马车本来好好的,却不知为何,车上拴着的一匹骏马突然狂性大发,嘶鸣不断。吓得周围百姓赶紧四散开来。
马车里,传出了女子的惊呼声。马夫用力地想要抓住缰绳,却被马儿的后腿一蹬,一脚蹬到了路边,不省人事。
那丫鬟吓得摔了手上的豆腐脑,在马车旁大呼“救命”,焦急不已。
眼看那骏马要是再蹬下去,怕是马车就要被震散了。就在此时,柳谦一跃上马,三下两下便制服了胯下发狂的骏马。
比起雪国的宝驹,大齐的马实在是小儿科。不说他柳谦当年在雪国,连雪山上的风雪宝驹都可以驯服。光是院子里的大白小白就足以佐证了。
车上的女子感觉到马车已经平静,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
那丫鬟赶紧过来搀扶,“小姐,您没事吧。”
只见那女子容貌清秀、服饰华丽,只是被马匹吓到,惊魂未定,发髻也在马车颠簸下,有些散乱了。
此刻她正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小姐,是路边的写信的先生救了您。”丫鬟指着马车前的柳谦。
女子顺着丫鬟的手望去,款步走到马车前,见马上的公子虽衣着朴素,可相貌英俊、仪表不凡。
一想到自己刚才是被此人所救,心中不禁小鹿乱撞了起来。
女子娇羞一笑,福身谢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公子若不嫌弃,还请移驾府中,让家父好好款待公子,以表谢意。”
柳谦翻身下马,回了一个礼。
其实,按他的性格,这个时候一定是一句“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然后潇洒地离开。
可如今的柳谦已不是当年的潇洒王爷了。
他囊中羞涩、腹中饥饿,家里还有一张小嘴等着喂。他见女子衣着华丽,心里想着哪怕是混点小赏金也是好的。
于是,柳谦将女子请上车,还不忘冠冕堂皇的说上一句:”小姐请上车,在下担心此马还会发狂,就让在下护送小姐回府吧。”
女子娇羞一笑,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心里只觉得,柳谦为人甚是体贴。
说罢,柳谦去看了看路边的马夫。还好马夫没事,只是晕了过去。他一把提起马夫,扛在肩上,放上了马车。
此时,女子眼中,这位公子不仅英勇无畏的帮自己驯服了发狂的马匹,更是心地善良,不但要送自己回去,还能想起躺在一边的马夫。
最难得是他心地善良,还能文能武,既能写信,还能一把扛起一个马夫。
她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不由得双眼泛起了光泽。
于是,在丫鬟的指点下,柳谦赶着马车往女子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