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虎很清楚,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杀叛军重要头目,他们这几个人很快就会被四周围拢过来的叛军给吞没,倚靠在一起的伍卒被蒙虎带动着向前,在他们的后面,一心想要大功劳的伍长被‘保护’在核心。
他的腰际,已经系在了两颗叛军小头目的首级,这其中有一个正是被蒙虎一矛刺杀的叛军士兵。秦国以军功爵制为国策,敌人的首级对于一名军人来说,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一点点荣耀,还有升官发财、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憧憬与梦想。
“秦狗,授死!”
“杀!”
滴血的长矛因为用力过猛折断在叛军头目的体内,刚刚还要高喊着悬赏口号的敌酋瞪大眼睛带着不甘倒地,口中涌出的血迹瞬时将他额头上因黥刑而刺下的“刑”字完全覆盖。
“让开,这颗人头是我的。”欣喜万分的伍长叫喊着推开前面的士兵,眼里尽是贪欲的狂妄,沉浸在妄想中的他没有察觉,被他推开一旁的蒙虎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伍长探身俯下,手中的青铜剑向着敌酋的脖子处落下,这时的他上半身完全暴露在了敌酋的面前,如果这个人死了,那当然没有什么危险,但若是倒地的叛军头目还没有死的话,那濒死一击之下,就算是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也无法逃脱。
“噗!”
一截锋利的断矛在伍长宽阔的后背上露出一个小尖,然后那个不大的伤口就渗出了股股的血流。
“呃,救我!”伍长的身躯颤动了几下,踉跄着跪倒于地,他艰难的转过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蒙虎。
“杀!”
蒙虎低喝了一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铜剑割下终于死绝的叛军头目的首级,然后将它抛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友卒。
“蒙虎,这是你的——!”接过首级的那个士兵一愣,他没有想到,蒙虎会将这么大的功劳送给自己。
“兄弟,我的后背交给你了!”蒙虎笑了笑,大声说道,被血污浊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而炯炯有神。
“是呀,我们是兄弟!并肩作战的兄弟!”围在蒙虎身边的几个秦军战卒都大笑起来,除了那个伍长之外。
在战场上,单人的力量实在渺小得可以,要想活得长久,要想不被敌人杀死,就必须依靠整体的力量,一伍是如此,一什也是如此,一屯、一曲、一军又何尝不是。可惜,这个道理虽然浅显,却不是人人都能明白。
胸腹部被断矛刺穿的伍长已经说不出话,他的嘴里全是血沫,他的性命行将终结,当他身体里的血流尽时,那些美好的幻想、憧憬都将消失不见。
“去死吧!贪婪的懦夫!”在从伍长身上解下青铜剑鞘的一瞬,蒙虎凑近他的耳边,低声的说道。
那个濒死一击的叛军头目并没有死绝,别人不清楚,蒙虎却是能感觉到的,正是贪婪让伍长送了性命。
他是咎由自取。
——。
伍长的死并没有影响到蒙虎这一伍的战力,因为蒙虎的出色表现,他已经无可争议的成为了新的指挥者。
就在蒙虎他们在右翼突破的同时,屯长桓泰也在正面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秦军强大且源源不断的攻击压迫着叛军的神经,让他们无暇旁顾。
“破!”
蒙虎嘶喊一声,飞快的逼近守敌,与此同时,他右手握紧的长矛猛力的掷出,精准地戳穿了一名敌弩兵的胸膛,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见他狰狞的面容,但却能听见敌卒临死前发出的绝望的悲鸣。
趁着敌军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时机,蒙虎一伍四人穿过空虚的右翼,出现在了叛军正面的侧后,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队正与秦军苦战的叛军,没有任何的悬念,两面夹攻,叛军很快被杀得大败溃逃。
没有时间去想,去怜悯。
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杀,杀,杀!
同伍的秦军士兵也跟着杀入敌阵,朝着背对着自己的敌卒招呼过去。
“叛贼溃退了!”
“我们胜了!”
欢呼声中,蒙虎用力在敌弩兵的小腹处蹬了一脚,顺势把长矛从他的身体抽出。鲜血四溅,沾红了甲衣内素白色的衣袍。
得到蒙虎这一支奇兵的策应,秦军主力正面的攻击一下子顺畅了许多,这时环顾四周,城内的敌人已几乎被全数歼灭,秦军黑龙旗帜已插上了最高点。
这一仗,不出意外的秦军获得了胜利。但一共四千精锐尚有战斗力的竟只剩下了不到二千五百人,有将近一千余士兵在这场残酷无比的攻城战中伤亡。
这样的伤亡比例让秦军上下感到了窒息,因为经过战场清扫,守敌被歼灭的部队也不过四千余众,而更让大家无法接受的事实还在于,据打探的斥候报告,在秦军最后攻城之前,竟然有一支敌军从城内突围而出。
他们的去向是哪里,他们有多少人?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没能将袭扰的敌寇悉数歼灭,这一仗就不能称之为全胜,因为盗寇之顽强已经让秦军上下感到了压力。
袭扰长沙城的盗寇虽然被歼灭大部,但长沙郡的严峻形势并未得到缓解,或者,更贴切的说,整个大秦国都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这是始皇在世之时从来没有过的。
根据斥候从北方打探回来的消息,陈胜大军已经攻破了函谷关,正在向关中腹地都城咸阳开进,而与此同时,原先的六国故地也是烽烟四起,反叛势力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之前派往九江郡作战的长沙郡士兵已经全军覆没,夹势而来的反叛军很快就攻占了长沙郡的北部地区,切断了南方与北方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