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更迭,自来便是血雨腥风。大汉朝刚刚建立,刘邦就对异姓诸王挥动起了屠刀,这一段史实虽然被史官们以轻描淡写的方式给忽略了过去,但其中透露出来的血腥味却是弥漫整卷书简。
让刘邦如此迫不及待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没有几年活头了。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当反秦诸侯们的大旗将咸阳城覆盖的时候,刘邦年已五十有一,而项羽现在才二十七岁,两者相差足足一辈人。
楚汉四年,当项羽终于在垓下自杀时,刘邦才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当他再一次审视对手时,却发现年轻的不仅仅是项羽一个,黥布、彭越、韩信等人也一样正值三、四十岁的壮年,相比较的话,刘邦就是一个长者,代表过去,而不代表将来。无情的现实让刘邦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韩信被诬反叛,结果死于宫廷之中,彭越被指认谋反,先是降为庶民,然后又被剁成肉酱,三人之中,唯一真正起兵与刘邦作战的,只有一个黥布。可惜,这位霸王项羽手底下的头号猛将勇猛有余,但谋略却是平平,加上有叛变项羽的前科,使得他得不到楚地百姓的拥戴,很快兵败逃亡到长江南岸一带的黥布也在番阳被杀。
乱为争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史实在蒙虎的脑海里回旋,让他心中凛然,史实已经清楚的表明,虚伪阴险的刘邦要比项羽更要难对付的多。
“蒙将军是聪明人,郦某相信你会做出明智地决定,当然。若是一时无法决断的话,我也不在意多等上几天,不过,汉王那里还等着回音,晚了的话。”看到蒙虎脸上神色不变,郦食其微有些不安,他加重了语气威胁道。
巴蜀两郡的秦军总兵力,郦食其已经有所了解,充其量不到二万人,而且这其中还包括了需要防守地方的兵士。所以说,蒙虎真正能抽调出来作战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而刘邦的手下,足有十万雄兵。
十倍于敌,这样的差距在不识兵事的郦食其看来,是绝对不可能弥补的,更何况,汉王刘邦地麾下,还有一众能征善战之将。而秦军一方有什么人可以站出来,就蒙虎一个吗?在岭南自相残杀的战功根本算不了什么,至于其他人。那更是无名小卒。
乱世的天下,不是无名小卒炫耀的地方,郦食其的心中,已经忘记了仅仅在一年多以前,他还不过是陈留城的一个老门吏。
“我若是不降。又会怎样?”面对郦食其可笑的威胁,蒙虎目光一凝,冷笑着盯着郦食其问道。
在蒙虎冷森的逼视下,郦食其感觉就象掉进了冰窟一样,周身上下不停的打摆,好半天他才强鼓起勇气回道:“将军要是不肯归顺的话,汉王即率十万大军入蜀,到时将军莫以为,仅凭你地那一点人马,可以挡住汉军的千军万马?”
郦食其胸有成竹。久在刘邦的西征军中,让他见识了这支军队的诸多强悍,也见证了一路之上秦军如败革般溃败的场面。刘邦地十万精兵可都是经历过实战的骁勇之士,不是区区郡兵能够抵挡的,就算巴蜀秦军中有不少的岭南精兵,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秦国以法治国,崇高严谨。在一个强有力的统治体制下。他们会发挥出整体的优势,不过要是失去统一的指挥。这些秦军士卒又会象一群无头的苍蝇一样,没有了前进的方向。这就是严刑酷法留下的后遗症,没有人可以改变,除非他们能找到另外一个与始皇帝同样等级地领导者,而这又怎么可能?
“哈哈——,千军万马,在蒙某眼中,直如一群草狗,纵算多达十万,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有何足惧?至于刘季,区区一沛县的亭长,也佩称什么汉王?”听郦食其不自量力的夸夸而谈,蒙虎不禁大笑道。
这一刻,沉浸在他骨子里地狂放与不羁完全释放了出来,这使得他的形象与先前的内敛沉静有了很大的不同,站在当面的郦食其被蒙虎地气势所震慑,面红耳赤了好一阵,但却是一个字也说上出来。
一个凭嘴皮子混饭吃地说客被人逼得无话可说,这实在够丢人之至,郦食其这个自诩为苏秦张仪复生的老儒更是觉得脸上无光。
在谋想了好一阵后,他方始回击道:“将军太有自信了吧,天下英雄,自古不问出处,陈王胜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昔日你地先祖蒙骜在齐地也无甚声名,秦国的名相李斯在蔡地时也不过是一小吏。我家汉王斩白蛇而起以来,以仁义贤能为重,所到之处,诸侯莫不敬服,入关中之后,更是约法三章,深为关中父老信赖,要不是项羽以武力逼迫,这天下诸侯的领袖就是姓刘了。如今,汉王正是危难之际,将军在此时归附,似若雪中送炭,等到击败西楚,天下大定之时,将军你就是开国之有功重臣,封侯拜将自不在话下,更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郦食其慨慨而谈,不得不承认,这老儒生的口才真不是吹嘘的,足足说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他却还在喋喋不休。
“斩蛇而起,天下姓刘,真是笑话呀!刘阿季要是有真本事,就使将出来好了,鸿门宴上也不知是谁借着尿遁逃了。”蒙虎打断郦食其的话头,冷笑道。
“你,蒙小狗不知好歹,等到大兵压境之时,我看你还笑得出来?”郦食其老脸一红,被刺中痛处的他脑羞成怒道。
“老匹夫竟敢口出狂言?”侍立一旁多时的胡杞听到郦食其污没蒙虎的话,立时拔剑而出怒喝道。
“哼,我笑不笑得出来关你何事?老先生若是觉得活得太长了,我也不介意早早送你一程。”蒙虎眸中杀意凛冽,冷声道。在万千秦军将士面前,他是被人敬重爱戴的虎侯,什么时候被人轻视的骂成小狗,郦食其口不择言,还当真以为蒙虎怕了打仗呢?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不能杀我。”郦食其脸上变色,急辩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巧舌如簧的镇静,从蒙虎及一众秦军亲卫脸上的杀气上,他已经看出了危险。
“不斩来使,那也要看来的是人还是狗,要是上门来狂吠的恶狗,我定当痛殴、火烹之。来人,与我取此僚之首,然后以匣装之,回赠刘季。”蒙虎脸上笑意邪魅,手指郦食其对着胡杞等人命令道。
“属下遵虎侯令。”胡杞大声应和着,立即一众亲卫一拥而上,将郦食其按倒于地。在这一群虎狼将士面前,郦食其这个老弱的儒生就象一只小鸡一样,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你,你取我性命,难道不怕失信于人,难道不担心大战将至,生灵涂炭。”郦食其臀部朝天,嘴中依旧在争辩着。或许他也知道,已经得罪人的他求饶的话也一样没有好下场,于是就干脆一硬到底了。
“刘季窥我巴蜀早有预谋,既然早晚要战,我又何必要逃避,另外,我今天若不杀你,何以立我军威,何以壮我大秦胆气!”蒙虎大笑道。郦食其一老朽,他若回到刘邦身边,势必会兴风作浪,与其留着他不自在,那还不如干脆杀了了事。
由关东六国后裔为主的反秦诸侯与蒙虎一手创新的新秦之间就象水火一样不能相融,刘邦等诸侯一心想着消灭秦军以搏取声名和地盘,他们的眼里,又岂会容忍一个继承了秦国衣钵的新势力存在。
蒙虎杀意已决,他要用郦生的人头给予刘邦一个教训,也让他们知道大秦并没有亡,在南方,一个新的秦国已经诞生。
仅过了一会儿,胡杞便拎了一颗白发伴着血污的人头进来,郦食其的头颅上,双目紧闭,不发一言,似乎刚才喋喋不休的并不是这一张巧嘴。
“郦生,你已老了,这么个死法,总也比被人烹了要舒服些,所以,我蒙虎是你的大恩人,你可要感激我才对。”蒙虎心中倏然涌起掌控别人命运的阵阵快意,郦食其的死法不同了,其他人也一样会有改变。
秦末的天空,从此将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