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战之策,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对于南郑这样的一座孤城,蒙虎已经不用去考虑能不能攻下的问题了,他现在想要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价值。
与南郑一座城相比,城中的人可要重要的多,而在萧何与夏侯婴两个人之中,蒙虎更在乎的是萧何的价值。
内部的争斗不能改变蒙虎的决策,在军事战略方面,他一直都拥有着无可动摇的权力,这是他率领孤军冲杀于岭南万山千壑赢得的威信,这是他率领四千将卒平定巴蜀获得的信任,他是这一支秦军的主心骨,没有人能够否认和怀疑这一点。
独断!
这个词用在别的地方,或许会给人以专横之感,但在战场上,需要的就是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决断,相反,稳重的另一个代名词则是犹豫不决,则是耽误战机。这或许就是将领与官吏之间的区别。
在综合了多个方面的意见之后,蒙虎最后的决策是对南郑城围而不攻。
从八月十日开始到九月初,秦军一面以重兵聚结于南郑城下,震慑城中之敌;另一方面出动数路大军奔袭汉中郡属下各县,汉中自秦楚战争之后,一直就是秦国的地方,在这里居住的百姓也多以关中的迁民为多,因此,对于秦军的到来,汉中的百姓可以说是意外之极,又惊喜之极。
“大秦,大秦!”这样的呼声响彻汉水两岸,秦巴山间。
在一座座县城外的驿道上,仅剩的汉军守卒在闻知了秦军杀到后,不是闻风而溃。就是干脆跪下乞降。对于这些人来说,为刘邦卖命是一种活法。为蒙虎这股新生势力效力也是一种活法。
除了汉卒之外,打着大秦旗帜的秦军的到来让各个县中父老洒水摆道相迎,不同于当初迎候刘邦西征军时地将信将疑。这一次,父老们的态度是发自内心地欣喜,因为从祖辈上来讲,他们也是秦国的子民。他们也是秦人的一脉。
至九月上旬。秦军顺利地占领了汉中的大部,并从被切断的汉军一部手里夺取了具有战略意义的重要关隘武关,由此也扣开了通向关东地大门。林雷
由武关一路往东,是韩国地故地,现在守卫这个地方的是韩王郑昌,而不是之前被封为韩王的韩成,原因也简单,韩成已经在彭城被项羽给杀了,象韩地这样富庶的地方。又扼守了通往汉中的咽喉,项羽自然不会假手送与他人。
在武关被秦军占领之后,南郑已经彻底的成了一座孤城。城中的汉军不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将面临秦军的层层围追堵截,而更加要命的是。汉军虽然名号中间有一个汉字。但在汉中郡一带地百姓眼中,秦军要更加的可信一些。
秦军一路在汉中势如破竹的攻势让被困于南郑城中的萧何、夏侯婴很是绝望。不只是他们两个,城中的汉军将卒更是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城外地情况汉军士卒们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总还能猜测到一些,孤城、弱兵,再加上连兵刃都不愿拿起地士卒,这样的一支军队想要打败几倍于自己地秦人,实在是比登天还要艰难许多。
丞相府,书房内,萧何紧皱着眉头,正在伏案疾书,透过油灯的微弱***,可以看到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到,萧何的头发已经斑斑白白了不少。
“丞相,秦狗又射了不少空矢到城中,我带着卫卒收罗了一大部分,但还是有些被士卒们藏了起来。这帮养不熟的杂种——!”風雨文学内的除了风之外,还有风风火火的夏侯婴。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支秦军标志的空心箭矢。
“随他们去吧,这些事情硬要阻拦也是挡不住的。”萧何从案上抬起头轻叹道,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长久的笔书也让他的背看上去更加的驼了。
“今天又有多少士卒逃亡?”萧何叹息一声,缓缓问道。这一刻,他眼神里的落寞让人无法逼视。
“一百一十个。咳,再这样下去的话,这城中就没人守了。”夏侯婴恨恨回答道。这些天来随着形势的吃紧,汉军中的逃兵越来越多,这也难怪,南郑,越来越象一座囚笼,让困在里面的人感到疯狂。即便城中的粮秣还足够小半年之需,但压抑的气氛却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
“夏侯,这城看来是守不住了,你可有什么打算?”萧何盯着夏侯婴,一字一句的说道。夏侯是以前在沛县一起相聚时亲近称呼,自从夏侯婴被封为侯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这么亲热的称呼过。
“城若不能守,婴自当与城共存亡。”夏侯婴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这段时间孤军守城,他肩上的压力实在沉重,虽然秦军一直围而不攻,但这一份临战之前的巨大压力足以让神经抗压能力强的人崩溃。他甚至于有时会想,要是秦军真的来攻就好了,胜也罢,败也罢,就那么轰轰烈烈的搏一次。
“夏侯,不要这么说,我们两个中,总要有人去给汉王报信的。不能再等了,明晚子时,你就杀出城去,通向关中的栈道虽然被烧毁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过,无论如何,你也要冲出去见到汉王。”萧何大声道,他的声音倏的高亢起来,听在耳中更带着几许的激动几许的决然。
“突围?可是萧大哥,这城中的将领家眷怎么办?大哥你又怎么办?莫不如这样,你和我一道杀将出去,我们兄弟生在一块,死在一处。”夏侯婴激动的大声道。萧何的话明显就是在托付后事,这中间的意味夏侯婴又岂能不明白。
“夏侯兄弟说的什么话,这城中若是没有人主持,我们两个恐怕谁也走不脱,放心吧,秦人要的是我,而不是你。”萧何苦笑一声,长叹道。这些天来,秦军射来的空心箭矢他不是没看过,什么生俘萧何者,赏千金,杀萧何者,赏百金,这样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就代表着他萧何的重要。
两个人都走,只会一个都走不脱。萧何的意思就是由他在城中吸引秦军的注意力,然后掩护夏侯婴冲出去。与萧何相比,关于夏侯婴的讯息要少了许多,这就说明了所有的疑问。
“要不这样,由我来城中吸引秦人的注意力,大哥带着人突围如何?”夏侯婴想了想,犹豫着谏议道。
自起兵以来,萧何就是刘邦的大总管,要粮秣要役兵这些事情都由萧何掌管着,夏侯婴就算再没有眼力,也清楚对刘邦来说萧何比自己更加的重要。
“夏侯,你以为这南郑城中,就没有秦人的间作,这内间说不定就在你我的身边,就盯着我们看呢,你是将领,调兵撕杀很正常,只要注意一点,不会引起多大的怀疑,我一个不掌兵的文官,一动的话立马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萧何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
“可是,丞相!”夏侯婴依旧坚持着,他没有忘记,在他受困阳平关的时候,是萧何坚持着在这里等他。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今晚你就准备带着亲卒出城,不管城中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回头,你明白没有了,到了关中,见到汉王,替我说一声,就说我萧何能与他为兄弟,这一生值了。”萧何呛然大笑道。他的背影被***拉长,印在后面的白墙上,显得瘦削而孤单。
九月十日。
月沉星稀,黑漆漆的一个夜晚,除了晚鸦在树枝头凄惨的嘶叫外,就只有外面的秦军大营里传来巡逻士卒的齐整脚步声。这样的声响很有规律,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一队秦军巡卒经过。
秦军包围南郑一个多月,脚步声响就整整的响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是如此,从不间断,从这一个角度来看,外面的这支秦军的军纪倒也让夏侯婴佩服得很。
想到秦军的战力,夏侯婴不禁回过头来,冷冷的目光来回的扫过身后的这支军队,在他的后面,是一千二百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战卒,他们都是夏侯婴亲自操练的亲信将卒。
“夏侯将军,秦狗过去了?”城门口,一名穿着秦军甲衣的斥候借着夜色翻上城头,急步来到夏侯婴的跟前,低声禀道。
“传令下去,全军突围!杀!”夏侯婴低喝一声,眉宇间狠厉之色尽显于脸上,男儿的价值就在杀戮沙场上体现,夏侯婴等候这一天又是许久了,又常为先登大将,临到战时自不会有什么惧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