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汴京震动

果然是拉清单,赵孝骞一点都没跟青阳客气。

清单列了两尺长,上面罗列楚王世子吃住行的具体细节。

食则山珍海味,住则华堂玉殿,行则双马金辕。

青阳脸色铁青盯着手里的清单,身躯摇摇欲坠。

确定了,这位世子是来玉清宫当大爷的。也许,世子是想用这种无赖的法子逼玉清宫退钱。

青阳呵呵冷笑。

世子太天真了,进了道观的钱是香火钱,道君都收了的,怎么能退。

不服气的话,你原地升天跟道君当面打官司去。

养着吧,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青阳老道颇有魄力,大手一挥,满足他。

于是楚王世子便心安理得地在玉清宫住了下来。

既然我爹花了钱,那么玉清宫便是我楚王府的别院,度假村,没毛病吧?

赵孝骞甚至想跟青阳老道聊聊,玉清宫是否接受股份制。

这么大的道观,香火如此旺盛,我楚王府分玉清宫百分之一二十的股份,好像也合情合理。

不,岂止是合情合理,简直是天经地义。

不知为何,自打赵孝骞住进玉清宫后,莫名产生了一种主人翁的自我认知,仿佛这座道观就是为了他而建造的,楚王世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玉清宫主人。

宾至如归,原来是这种感觉。

…………

楚王世子不问世事,但汴京城这两日却不安宁。

参劾痛骂楚王赵颢的声音不绝于耳,朝堂都快吵翻了天,而官家赵煦却仿佛聋了瞎了,不闻不见,对楚王赵颢自然没有任何处置。

然而就在众臣皆以为官家徇私,不忍处置皇叔时,汴京禁宫突然传出两道圣旨。

瀛洲知州曾布,即日调任汴京,任同知枢密院,即枢密院副使。

汝州知州章惇,即日调任汴京,任门下侍郎。

两道旨意颁行,汴京震惊。

如果说旧党群臣参劾楚王赵颢,官家默不出声,态度暧昧的话。

调任曾布和章惇入京,简直就是官家明牌了。

曾布,章惇,神宗熙宁元丰年间著名的新党派,这两位可是推行新法的急先锋,曾经辅佐王安石变法,属于王安石之外的新法领军人物。

后来高太皇太后临朝听政,新法尽废,曾布和章惇作为新党,被太皇太后贬谪出京,分任知州。

如今官家突然将这两位新党领军人物召回汴京任职,用意难道还不明显吗?

京师所有朝臣震撼莫名,不仅是汴京,整个大宋天下都要变天了!

旧法再废,新法又复,官家摊牌了。

没错,朕是卧底,卧在你们这群该死的旧党势力里整整十年了。

曾经太皇太后主持的旧法国策,如今全部要推翻,她重用过的旧党臣子,好日子也不多了,朝堂即将迎来大清洗。

这已不是信号,而是官家直接扇旧党势力的嘴巴子,然后咆哮告诉他们,老子不搞旧法了,老子要搞新法,你们这些旧党全都滚蛋。

变故来得太突然,旧党势力猝不及防被官家捅了一刀。

宰相范纯仁,吕大防面如土色,门下中书皆惶然。

两道人事任命的圣旨如同给汴京城制造了一场大地震,震得朝堂摇摇欲坠。

而这个时候,许多朝臣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楚王赵颢冷不丁上疏谏议新法的事。

一个闲散亲王,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怕旧党群起而攻,十分有魄力地上疏复新法,如今看来,楚王赵颢这道奏疏果然不简单。

朝堂万事皆有预兆,很多事情的发生不是无缘无故的,也不会突然来临,事前终归能察觉到不寻常之处,只看当事人的嗅觉敏不敏锐。

现在朝臣们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事发前的预兆。

预兆就是楚王赵颢的那道奏疏。

当所有人都以为楚王在作死,明里暗里嘲讽痛骂时,谁能想到,楚王居然是笑到最后的人。

这道奏疏,不知给楚王积攒了多么丰厚的政治资本。

不夸张的说,楚王逆流而进的这道奏疏,让他成为了新党的领军人物,与曾布章惇齐名。

随着两道圣旨颁出,汴京城内旧党势力人人自危,众臣纷纷为旧法为自己的前程而奔走。

许多顽固的旧党老臣倚老卖老,索性跑到皇宫前静坐,抗议官家倒行逆施,陷天下苍生于水火。

楚王府也没放过,这個节骨眼上,官家大抵是不愿见旧党老臣的,于是许多旧党老臣跑到楚王府前静坐,指着楚王府的牌匾骂街痛诉。

当然,更多的是识时务者。

从旧党势力转变为新党势力,需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上一道奏疏,表明自己决定摒弃旧党,拥护新党,俗称“见风转舵”。

从古至今,这类人在朝堂上是最多的,几乎占了大多数。

个人的前程,往往是大于遥不可及的理想的。

所谓的立场,不过是一种政见,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政见?随时可以改变的。

…………

赵孝骞已在玉清宫住了三天。

这三天大鱼大肉,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发育了,至少身子比以往结实了许多,不再是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如今的身高体重,看起来才正常。

而在这三天里,青阳老道也终于发现,原来是自己天真了。

这位世子实在太难侍候,吃住行不仅要最贵最奢华的,而且对道观百般刁难。

住和行还算好,但在食物方面,挑剔的程度令人发指。

太咸不行,太淡不行,油重了不行,油少了也不行。

有一次道观伙房在菜里放了一些芫荽,不知怎么刺激到世子了,世子勃然大怒,拎刀追着伙房厨子砍,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

随着世子的到来,整座玉清宫的道士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尤其是世子居住的小院,简直万径人踪灭,连道观看门的狗都不敢打从门前路过。

赵孝骞不知道道观的人如此害怕他,反正他自己住这几日挺舒服的,环境幽雅,鸟语花香,特别陶冶人的情操,提高人的素质。

……放香菜的厨子除外,这种厨子人人得而诛之。

阳光明媚的一天,赵孝骞坐在院子里,一名王府下人蹲在他面前,低声禀报着汴京城的各种消息。

最近汴京城太热闹,作为楚王世子,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每天都有王府的下人来报告汴京每日的风吹草动。

曾布章惇的调任入京,楚王府挨骂的状态总算缓解了一些,但骂声还是有。

一切都在赵孝骞的意料之中,逼着赵颢上疏的那一刻,赵孝骞便知道了今日的结果。

但今日还有一个消息却引起了赵孝骞的兴趣。

这几日堵在楚王府门前骂街的人不少,大多是情知自己即将被清出朝堂的旧党老臣。

有趣的是,其中居然有不少勋贵和宗亲。

是的,废旧法,复新法,不是简单的换一种朝廷法度,而是要大规模地触动许多人的利益。

那些堵门骂街的,就是被触动了利益的人。

这些被触动利益的群体里,当然也包括勋贵和宗亲。

别人愿意堵王府的门骂街随他去,赵颢和赵孝骞都不在乎,反正不会少块肉。

但令赵孝骞感兴趣的是,堵门骂街的人里面,有不少和他年龄相仿的勋贵宗亲子弟。

平辈之间互骂也就罢了,这些小辈子弟居然也敢堵在王府门前,痛骂当今皇叔。

这是不拿皇叔当干部呀。

“陈守,备车,回王府一趟。”赵孝骞扬声吩咐。

我的活爹,我来守护。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