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伊静静凝听着。不知不觉之中,目光逐渐变得悠远。
上辈子的生活艰辛,总是在为五斗米折腰,在为阿堵物四处奔波。偶尔停下脚步想要看看沿途的风景,立刻就会觉得时间紧迫、时不待我,进而再度开始折腰、开始奔波。而等到生活略微安定,开始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试着寻找生活中的美好,两辆大卡车就一前一后的将他送到当前。
记忆中的种种化为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其中有逆境中的拼搏和奋斗,有错失良机的惋惜和懊悔。欢声笑语和愁眉不展交织在一起,苦涩与甜蜜相容……
修伊想到了很多,目光也随着思维的逐渐发散而变得深奥,脸色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惆怅和怀念。只不过……这些神情出现在正太猫魅这张稚嫩且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上,怎么看都有几分小孩子强装大人发愁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琴声已停,巨大的战争古树近在咫尺。
“修伊,你知道刚刚的曲子吗?”
安缇诺雅转身,宽大的长袍随着她的身影而动,犹如巨大的裙摆。只见她翠绿色的瞳孔中满是缅怀和感慨,神情中有多了几分叹息之色。
修伊点点头,轻声的说道:“《星霜中的暮春之夜》。”
“是的,《星霜中的暮春之夜》……”安缇诺雅微微扬起了头,将目光投向即将消失的夕阳,“知道这首曲子的作者是谁吗?知道第一次弹奏这首曲子的演奏者是谁吗?”
“嗯,作者和演奏者都是同一位。精灵奏者,维兰瑟·晨月。”修伊顿了顿,随即又补充说道,“第一次公开演奏是纪元前二九五年,在永聚群岛的白银之殿。在百年一度的春日庆典上。”
“呵,知道的相当详细呢……”安缇诺雅的目光从夕阳上收了回来,“你会演奏吗?”
“当然。”
修伊坦然的点点头、
安缇诺雅随即将手中的纯白竖琴递给修伊:“那就开始吧,这是我给你的考核。”
“是,遵从您的意愿……”
——术士导师的考核项目居然是演奏?这应该是吟游诗人的活才对。呃……莫非现在一身装扮像是个吟游诗人,所以她把我当做是吟游诗人了?但也不应该啊,明明说了是“血脉源头的召唤”。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修伊依旧一脸的恭敬。他伸手接过纯白竖琴,而这竖琴才入手,他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同。
这架纯白的竖琴之前修伊也演奏过,是架非常不错的竖琴。而此刻,他觉得竖琴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手臂的延展,有着无与伦比的契合。
所有能够使用的物品,即便是任务物品,也有着自身的属性。纯白的竖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修伊很想立刻调出系统界面看一眼,但强行忍住了。调出系统界面的动作很容易被人误解为指指点点,这是非常不礼貌的。他随即沉下心思,伸手轻轻拨动琴弦,开始了演奏。
最初的琴声一如安缇诺雅的轻柔,宛若春日第一次细雨,点点绵绵、犹如缠绵的发丝。但片刻之后,琴声微转,细弱发丝的雨点逐渐变得浓密,天空中也逐渐被乌云所覆盖。
琴声低沉而呜咽。每一个音符都拖得长长的,就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撕扯而出的思念,一丝一缕都带着依依不舍,带着令人惋惜的难舍难分。下一刻,大雨倾盆而下,化为无边无际的水幕,带着无可抗拒的瓢泼落下。一切皆笼罩在水幕之中,天地之间似乎也失去了色彩。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再度婉转而起,逐渐悠扬的琴音中满是深幽的叹息。仿佛是哀叹生机盎然的花园在暴雨的摧残下变得破败不堪;又仿佛是在赞扬雨声萧萧、落花满地,但生命的坚强依旧,雨过天晴之后依旧会有无数的新绿冒尖。假以时日,历经风雨的花朵将会再度迎着灿烂的阳光绽放……
一曲即终,修伊的目光一如安缇诺雅那样深奥,仅仅不语。
片刻的沉寂之后,周围响起了掌声。掌声先是零零落落的,但很快变得热烈起来。
修伊抬起头,很诧异的看到周围坐满了人……哦,不对,是坐满了精灵。其中有几位精灵还相当的眼熟,俨然是之前给他吃小零食的那几位。精灵们显然是对修伊的演奏表示认可,表示满意。
掌声久久不息,直到安缇诺雅轻轻的拍了几下手,这才缓缓停下。
“好了,诸位。还没到月夜演奏的时候,现在只是随意的练习。诸位,暂时先……”
安缇诺雅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手势示意众多的精灵散去。
围坐的精灵发出了微微的骚动,但依旧听从安缇诺雅的吩咐,很快散去。
不一会,现场有只剩下了修伊和安缇诺雅。